呵!
直到离开海国据点,回了南府,南渊还在想着,那个鲛人海皇,还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可只要那人能够活着……好好的活着,他也算是不白忙活一场。
直到又过了一天一夜,夜心才慢慢醒过来。
身体里饱满的力量让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转过头去。
入眼是宿修宛若刀刻般精致的容颜,他俯身趴在榻前,一只胳膊垫在额下,沉沉睡着,而另一只则越过来紧紧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腕,以十指相扣的姿态。
夜心顿了顿,遂立刻止住所有的动作,安静的躺下来,只维持着偏头的姿态,去打量那个男人。
英气却紧紧皱着的剑眉,挺直的鼻梁,阖着的眼睛,以及长的有些过分的睫毛,无一不令人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夜心撇了撇嘴,暗暗腹诽,他一个男人,竟生的……比自己还要美……
哎——对了!她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夜心蹙眉,记忆的最后,是无尽黑暗的囚牢和苏鸿飞贪婪的笑容。
苏鸿飞勾结翼族害她……还有那茶里居然被下了散她灵力灵身的药!
深吸了一口气,夜心再度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变化。
灵力没有丝毫被散掉的痕迹,反而因为被注入了什么而显得更加充盈,夜心在略略辨别了一下之后,不由得微微诧异起来。
是……帝王血脉!难道南渊来过?
“你醒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夜心再度偏头,恰好对上宿修黝黑的瞳仁。
因着太久没有休息,他的眼里尽是血丝,眼下淤青明显,就连声音也十分嘶哑。
直到他握住夜心那只手移开,夜心才发觉自己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
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夜心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宿修,“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算久,”鲛人海皇轻轻笑起来,眼里尽是星光:“两天两夜而已。”
两天两夜?
夜心噎了一噎,两天两夜还不算久?
然而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宿修抱着她,下巴紧紧抵在她的肩胛处,咯的她生疼。
“我很害怕,夜心,”熟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我从未这样害怕过一件事情,包括三万年前抛弃族人去寻你。”
“可是我如今一直在想,你若是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神魂归位,又可有存在的意义?”
夜心陡然僵住,脸上一贯天真的面具卸下,露出浓重的悲悯来。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过脖颈,落入衣襟里。
冰冷刺骨。
“你……”她蓦然失了所有言语,悲怆与震惊在一瞬间流泻而出,在胸腔里凝出一股子莫名的情绪。
宿修哭了?他居然……在哭?
多年的相识让夜心无比清楚这个男人的性情,冰冷而不近人情,尤其是对于曾经被奴役过的生活存在很强的阴影,是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性子。
可如今……他竟然哭了?
“宿修。”
夜心抬手,反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对不起,连累了你,和海国。”
真相早已经来了,是擎天的贪婪和欲念毁掉了一切,夜心想,自己曾经到底是不长眼的,竟是爱上那样一个人。
三万年……对于那个曾经给予自己无限疼惜亦是无尽伤害的帝王,她到底……还爱吗?
还爱吗?
她不知道。
“是我自愿的,夜心,”宿修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不要自责,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只求你能够回头,眼里倒映出我的影子。
“对了,”夜心突然想起体内的灵力状况和手腕上的伤,遂推开宿修,歪了歪头:“南渊来过吗?”
宿修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夜心抬起手来,露出一节皓白的腕子,上头缠着的厚厚纱布格外显眼,“是他?”
宿修再度点头。
夜心垂眸,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看起来南渊的血脉之力算是恢复了,只是不知道他那副破败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更何况他性子又倔,不肯回天上去……
“我想去看看他。”
夜心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可这番神情落在宿修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面容绝色的鲛人海皇眸中神色黯了一黯,心想,大概……那位神界殿下的地位都比自己要高一些的吧。
她心里装了天下,装了苍生,装了很多很多人,只是唯唯漏掉了他而已吧。
“你在想什么?”
伸出手在宿修面前晃了一晃,少女失笑,“快些走,回来吹箫给我听。”
“走?”
宿修拧眉,有些不解。
夜心叹了口气,“难道……你不愿与我一同去?”
黑衣海皇陡然瞪眼。
少女“咯咯”笑起来,尚显出几分稚嫩的小脸在这一刻全部绽放出来,光芒夺目耀眼。
她的面上不再露出以往的天真神色,而是透着几分释然和快乐,笑的含蓄而温和:“宿修。”
宿修下意识应着:“嗯?”
“宿修。”
“嗯。”
“宿修。”
“怎么?”
“宿修。”
“……”
夜心突然起身,转到他面前,大大的眼睛充满着笑意,却又突然肃穆起来。
宿修挑眉,带着几分疑问的望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那人的声音响起:“宿修,我们……在一起吧。”
张了张嘴,鲛人海皇的脑海中蓦然一片空白。
她说什么?
少女如花瓣般的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讲述什么,然而他一个字也没听清,脑海中只剩那一句。
“我们,在一起吧。”
夜心见此无奈,只得踮起脚尖,柔软的唇轻轻碰上男人冰冷的唇瓣,再一次重复:“我们,在一起吧,宿修。”
话音刚落,腰身便被人一把揽过,男人变被动为主动,长驱直入,狠狠吻上少女的红唇。
与此同时,模糊不清的音节响起,“好。”
宿修觉得,这一刻他真的等的够久了,两个人揭开面具,真正坦诚相对,纵然夜心并不是全然心仪自己,可她已经愿意迈出第一步,去迎接新的开始,新的一切。
那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都交给他就好。
两人再度睁眼的时候,天色又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靠在宿修宽厚的肩上,两人赤裸相对,没有一丝遮掩和隐瞒,夜心搂紧了他的脖颈,由衷的觉得满足。
她一动,宿修便醒了。
四目相对,他低低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少女散落的长发,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身子可有不适?”
夜心一听,脸色陡然红了。
“没有,”她一扑,再次蹭入宿修怀里,“唔……咱们在屋里待了这么久,宁和安格斯会不会急坏了?”
嗯,他很温柔……她身子又素来好,因此……还真没有什么不适。
“不会,”宿修笑了笑,“我传音给宁过,让他守好了,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过来。”
少女闻言瞪眼:“那宁岂不是……”
“知道又如何?”
宿修刮了刮她的鼻尖,眼神温柔缠绵,没有半分冷意:“我的王后,你的身份也得提早些被咱们的子民知道啊——”
夜心撇嘴:“我饿了。”
宿修点头,撑起身子寻衣裳:“我去叫宁备饭,你缓着收拾就好,不必着急。”
夜心跟着一轱辘爬起来,“那怎么用过饭去南府?”
宿修失笑,这家伙还惦记着南府呢!
转头看了看沉沉的天色,宿修顿了顿,却并不拒绝:“好。”
她愿意向他靠拢,这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他并不介意。
至于觊觎她的男人……呵!也得看有没有本事在自己眼前晃悠!
夜心洗漱妥当之后,外屋的饭香已经飘出老远了。
迈步出来,只见宿修坐在一侧,衣冠齐整,只三千墨发悉数散落,并没有束起。
宁侍立在一旁,见夜心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碧色的瞳孔浮出一丝促狭,怕宿修看到,遂又赶紧别过头,强忍住笑。
有什么好笑的!
夜心白了他一眼,懒懒的坐到宿修对面。
初经人事,少女原本稚嫩的眉眼如今也浮出几分媚气,一举一动,都带了无限风情。
“趁热吃。”
宿修拿起筷子,将菜一样样的夹给夜心,语调温和,面色挂着浅浅笑意,直看的一旁的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们的海皇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简直……匪夷所思!
夜心一一接下,狼吞虎咽起来。
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她也确实饿了,更何况……刚刚还做了那样剧烈的运动。
相比于夜心的狼吞虎咽,宿修的动作显然温雅很多,他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再给夜心夹菜,眼底波光粼粼,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别夹了,你也吃啊……”
夜心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对宿修说。
宿修点头,执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披散的青丝令他的气质柔和了不少,夜心吃饱之后,托腮望着对面丰神俊朗的男人,越看眼底笑意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