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牢巫者大人费心了，”夜心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我曾费尽千辛万苦亲手为擎天求来的东西，可不是送给其他人玩闹的。”
思芜闻言，脸色虽是如常，但嘴唇仍旧一分分白下去。
夜心……再一次提醒自己记得她的身份，提醒自己……不要逾矩。
待少女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思芜才彻底松懈下来，身子轻轻晃了晃，柳弥见此，一个箭步从书桌后头转出来，扶住思芜。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男人皱眉，稳稳的托住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目露关切。
思芜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表示自己无事：“你晓得她的身份了？”
柳弥模糊的应了一声：“你是说苏烟皇后？”
三万年前的开国帝后啊，那个一生都传奇无双的女子，活在无数后人的心里，单单想起，就仿佛热血燃起。
他柳弥何德何能，竟是被苏烟皇后挑中承继慕天……年少轻狂时的热血瞬息沸腾，将过去的颓靡一并燃尽，只剩跃跃欲试的欣喜。
“那个人……”思芜顿了顿，脸色依旧白的吓人：“阿弥，那个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也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温和仁慈。”
那张少女的面孔之下，不仅隐藏着实力强大的灵魂，还隐藏着一颗强大的心。
思芜想，也许夜心说的很对，她就是不想放开柳弥，她就是……想要一直将柳弥捆在身边，永远相伴。
可是她到底舍不得委屈柳弥，既然柳弥喜欢和想要重执慕天，那么她也……绝不会阻拦。
果真，闻言柳弥只是笑了一下，“能站在擎天大帝身边，与擎天大帝并肩而行执掌天下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寻常女子？”
“思芜，不要担心，她不仅是苏烟皇后，还是夜心，而我，崇拜苏烟皇后，相信夜心。”
门外风雪声愈发大了，裹挟着两人的低语声，逐渐淹没。
另一边，司徒覃望着眼前的少女，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他方才还在想着夜心的音容笑貌，可现在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难不成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愿望，特意把人儿送过来了不成？
翻身下马，司徒覃全然忘记了马上的若水，仿佛一看到那个少女，把其他任何事都抛掷脑后，连做戏做全套都顾不上了。
“你怎么来了。”
司徒覃笑，颇有些语无伦次，三十岁的人了，偏偏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这个少女放在心上的呢？司徒覃仔细想了想，他与夜心也不过一面之缘，还相遇的并不愉快，打了一架，自己还输了。
可离开之后的数夜里，那个少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仿佛铁烙般烙印在自己心上。
夜心狐疑的看了看似乎不太正常的司徒覃，又歪头瞧了瞧马上的若水，心里嘀咕着，这司徒覃难不成也养了个鲛奴玩耍？而且今天这司徒覃似乎不大正常啊——不会是个假的吧。
视线在四周巡视一圈，凭着对慕天的感应，夜心很快便盯住马鞍上挂着的剑身。
这自大的家伙也是够自信的，居然就敢这么把慕天挂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怕有人抢了去？
“……夜心？”
司徒覃上前一步，再一次唤她：“你在想什么？”
“没有，”夜心很快回神，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下司徒覃，“就是想来提醒你一桩事。”
这家伙怎么一直盯着自己，还笑的像个傻子一样……不会是那一日输了比武，被她打击傻了吧？
“什么事？”
司徒覃既然问了，夜心就当然不会再绕圈子：“听说你与天机老人合作夺天下？”
司徒覃挑眉，大大方方的承认：“是。”
夜心摸了摸下巴，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有事情想与你谈，”思忖了一下，夜心反应的很快，“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在司徒覃私宅的门口堵到了他，总不能也蹲在这处谈交易吧，过往的行人来来去去，现在已经有不少目光投过来了。
只是有一道……
夜心蓦然转头，视线直直对上刚刚跃下马的若水。
如今帝都鲛人横行，出现个碧眸蓝发的鲛人也已经不算稀奇，只是这鲛女……为何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好像……三万年前荣妃看她一样。
若水见夜心看过来，立刻低下头，规规矩矩的，敛了一身气势情绪。
夜心笑了笑，顿时了然，寻思这小鲛女大抵是瞧中了司徒覃，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吧。
司徒覃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十分绅士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素来刚毅的面上泛着些许笑意，“荣幸之至。”
夜心莞尔一笑，遂不再理会那小鲛女，转身便随着司徒覃进了府邸。
司徒覃铠甲未卸，显得整个人阳刚锐气，而身边的夜心则裹着一袭暗红色外袍，愈发显得身形娇小玲珑，两人相较，瞧上去竟是莫名的般配。
若水遥遥跟在后头，望着那两道身影，心底莫名开始泛起酸意。
她果真是……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仰望了他那么久，还是没有办法……
这座私宅司徒覃并不常住，因此下人也没安排多少，府里十分冷清，就连屋子里也没生碳火，比外头的冰天雪地暖不了多少。
司徒覃略微尴尬，“我去叫下人抬上火炉。”
夜心含笑望了他一眼，未解披风，面容依旧平和：“无事，我翼族本就生活在冰天雪地里，没那么多讲究，这样的天气还是算不了什么的。”
两人双双坐定，下人们很快就抬上火盆，砌好热茶端上来，屋子里这才微微有了几分暖意。
司徒覃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垂眸掩饰自己的尴尬。
夜心眯了眯眼，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开口：“司徒覃，你可有兴致终止与天机老人的合作，转而与我合作？”
司徒覃搁茶盏的手顿了一顿，先是开口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皆鱼贯而出，只余了若水侍立在司徒覃身后，一动不动。
夜心以眼神示意司徒覃。
司徒覃转头，淡淡开口：“你也下去吧。”
若水僵了一僵，却还是低眉顺眼的回道：“是。”
待到屋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夜心扬眉：“你不需要去换件衣裳，一身重甲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司徒覃摇头，“习惯了。”
夜心点头，“那好，可以谈正事了，司徒覃，”纤细的指尖转着茶杯，“我需要知道，你想要什么？或者是……司徒家想要什么？”
司徒覃摇了摇头，“我与司徒家并不是一体，也许将来会达成一致，但一定不是现在。”
夜心挑眉：“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帮你加快收服司徒家的脚步？”
司徒覃思索了一下，倒是笑了笑：“你这个想法倒是可行。”
“不过，”司徒覃斟酌着开口：“反正司徒家也会收归我的麾下，夜心，若我放弃天机老人的合作而与你交易，那么我想要新朝之时，司徒家位居氏族之首，权倾天下。”
其实说起来，帝都十大家族中，司徒家若不是出了个司徒覃，大概也要与被灭干净的钱家和孙家一个等次境地了。
夜心闻言，十分爽快的点头：“可以。”
仅仅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这个条件，委实是再好实现不过了。
“不过，”素手敲了敲桌面，夜心眉眼盈出几分狡黠：“司徒家可必须保证，时代忠诚。”
“我对帝位没兴趣，”司徒覃摊手，“若有兴趣，也不过等到现在，只是纯粹想光复司徒家而已。”
夜心闻言，目露欣赏，“果真是司徒家的嫡脉，你倒是与靖宇一般直白。”
靖宇……靖宇，司徒靖宇。
司徒覃陡然变了脸色，那是司徒家先祖的名讳。
十大家族中唯独司徒家先祖出身不高，起于寒微，曾经是跟随擎天大帝南征北战的副将，后来擎天大帝怜惜他，这才提了他作为十大家族中的一员。
只是因着他的家世极低，子孙后辈的教导也就上不来，所以后代才日渐式微。
可夜心如今以这样散漫的口气直接讲出来，似乎……与先祖分外熟稔的样子。
“夜心，你……”
司徒覃惊疑不定。
“别担心，”夜心莞尔，笑了笑，“你所想的，疑惑的，对我们的合作不会构成任何阻碍，既然现在听过了你的条件，那么我也需要提两个条件。”
司徒覃缓了缓情绪，点了点头：“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第一，我需要你借我几滴血，我需要破个阵法，这个缘由你不需要多问，我能够保证的是，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失。”
司徒覃略顿了顿，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可以。”
“至于第二个，”夜心搁下茶盏，面色肃然起来：“我需要带走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