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司徒覃蹙眉,显然不太愿意。
夜心叹了口气,心知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慕天是一柄绝世好剑,不管能不能驾驭,世上也没有武者不想得到它。
当年她为了得到这柄剑,险些拆了空寂十八迷殿,一身修为折的七七八八,狼狈不堪,后来因祸得福,这才将空寂一族收服,协助擎天踏出平定天下的重要一步。
现在司徒覃得了它,自然不会轻易松手。
少女起身,脚步轻移,走到司徒覃一旁,轻声开口:“把手伸出来。”
司徒覃不解,但还是听话的伸出手掌。
因着常年在外头征战,于沙场上摸爬滚打,司徒覃的手十分粗糙,掌心和指腹皆带着厚厚的老茧,与他的年纪十分不符。
夜心握住他的手,令他掌心向上。
“你看,”她指了指司徒覃掌心,“这儿有一道细线。”
司徒覃低头,顺着夜心的指引仔细端详。
果真,从掌心到手腕处的位置上,有一条极细的细线,那线本就呈青色,若不仔细去看,真的很难察觉出来。
夜心低低叹了口气:“司徒覃,并不是每个人能能够执慕天的,纵然天机老人能够以空寂一族后代的血脉之力替你多加压制,但还是有一些反噬会不知不觉的加诸到你身上,这条细线,就是证明。”
“天机老人不会想要你活着与他争利,司徒覃,”夜心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探脉:“还好你遇见我了。”
司徒覃垂眉,强自压制住心底升腾而起的愤怒,果真……天机那老头没安什么好心。
夜心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提醒道:“保持平静,司徒覃,你的脉跳的很快,让我很难确定你的身体状况。”
屋子里静默的气息漫无边际的四散开来,司徒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慕天就在桌上,”司徒覃开口,语调冷静:“离开的时候可以拿走。”
夜心没有回答他,只垂头细细给他诊过脉之后,从袖中取出来一个瓷瓶,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司徒覃。
“吃了它,”夜心声音很平静:“过些日子我会来为你检查身体。”
细长白嫩的手心上赫然躺着红色的药丸,司徒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拾起来便含入嘴中。
“别担心,”夜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保证你活蹦乱跳的。”
唔……其实有些细节还得回去问问安格斯,或者下次将安格斯带过来,给司徒覃检查身体。
离开司徒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夜心伸了个懒腰,手里握着微微震动的慕天,不以为然的敲了敲剑身。
“怎么?原形毕露了?这些天在司徒覃手里挺老实的啊?怎么现在一回了我这儿就开始反抗?”
慕天委屈的扭来扭去,心想它哪里敢反抗,这女人的本事它可是三万年前就见识过,真惹急了她,说不定能将自己回炉重造一番。
“老实点啊——”
夜心好笑,“这么多年你也就认定了擎天和柳弥两个人,慕天,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们两人是有什么牵连吗?”
连她自己都不能彻底驾驭慕天,只是令它臣服罢了。
慕天其实是有剑魂的,只是这剑魂除了擎天和她,其他人是不曾见过的。
在昔日的女主人面前,慕天也懒得再去掩饰:“柳弥和主人年轻的时候一样,他的心是热的。”
夜心陡然止步,眼前不由自主浮上擎天曾经的样子。
是啊——擎天曾经也是那样仁慈而善良的人,心怀天下,仁慈爱民,那个时候,他的心是热的,血是活的。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夜心抚了抚额头,凝眉细想,到底是什么……令一个仁慈的帝王,变得冷酷无情,变得雄心勃勃,变得杀伐果断。
看来时隔太久,很多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
“皇后皇后,”慕天见女主人止步,扶着额头,周身溢出悲凉的气息,赤裸裸被吓了一跳:“我我我错了……你别难过啊……我闭嘴我闭嘴……”
“不要叫我皇后,”夜心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再是苏烟,不再是爱慕擎天的苏烟,而是夜心。”
“只是夜心。”
“可是——”
慕天飞起来,围着夜心打了个转:“虽然主人后来性子变了,可是主人对你没有变过啊……主人一直非常非常爱你,三万年前你将主人……”
“够了!”
夜心打断它,一把将它握在手里,身影轻盈的掠起,冲上云霄,直直的往海国的据点飞去。
天上又飘起来了细细的雪,带着些许冷意灌入少女的领口,可她现在却只想好好冷静一些,将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过往都踢出去,不再去想。
擎天……擎天……
归位这么久,不论是策划着颠覆天下,还是救出龙神,更甚者与宿修的感情,都在一步步进行,夜心仿佛很平静,也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就是夜心,是翼族自始至终高高在上的圣女,而不是那个人族掌控天下的帝后。
纤细的素手攥住胸口的衣料,紧紧拧成一个麻花的状态,夜心大口大口的喘息,水眸浮上一层泪意。
既然不在乎,既然不去想,那……心为什么会这样慌呢?
像坠入云层的太阳。
慕天:“你你你……你别哭啊……”
“闭嘴!”
慕天:“……”
落地的时候,夜心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连发根都打着旋儿黏在颊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她径直迈入思芜的院子,守院子的鲛人战士已经彻底晓得了她的身份,自然无人敢拦。
思芜与柳弥正在对弈。
“这是怎么了?”
见夜心一身狼狈的进去,柳弥不禁错愕,“你这……”
话还没说完,迎头就扔过来一样东西。
柳弥下意识抬手接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是慕天,慕天回来了……
慕天落入他手,却难得的不太安静,扭来扭去的挣脱开,再度飞向夜心。
“回去!闭嘴!”夜心抢先一步,喝出这四个字来,很快,慕天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落在柳弥手上。
少女抬手,制止住柳弥的问题:“别问,你现在已经拿到慕天,就跟它好好磨合一下吧,如果有一天,它能与你传音,那就代表着你在它心中的地步,已经赶上了擎天。”
就如同慕天在她手上也随意打滚撒泼一样,毫无顾忌,从来不当做外人。
柳弥:“夜心……”
话刚出口,少女便已经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别叫了,”思芜制止他:“王后的状态不太对。”
柳弥回头,看她。
思芜失笑,摊了摊手,表示十分无辜:“你别问我,我也不晓得。”
“不过估计是在司徒覃那儿受了什么刺激吧,”思芜笑着执起一子,“啪”的一声搁在棋盘上,“你担心什么?王后不论如何都有海皇哄着,快些回来下棋,你可快要输了。”
柳弥抿嘴,再次看了一眼门外,这才回过头,坐回原位,将慕天随意搁在一旁,开始端详棋局。
思芜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慕天,不由得有些好奇,抬手就摸上去:“这剑真有这么稀奇,让无数人都……啊……”
她猛的缩手,低低呼叫了一声。
“怎么了?”
柳弥陡然紧张起来,不由分说拿过思芜的手仔细查看。
“它……在咬我?”
思芜也有些没搞懂状况,由着柳弥将她的手拉过去查看,不过是手背上红了些,并没有什么伤口。
可是方才……委实疼的厉害。
思芜打量着慕天,心下不由得怀疑……它不会是故意的吧?
慕天自动飘到半空,冲思芜甩甩剑身,似乎极其高傲的模样。
天……这剑不会也成精了吧……
柳弥抬手,低低开口:“慕天,过来。”
慕天这才歇了逗弄思芜的心思,飞到柳弥手上,老老实实的落下来。
柳弥勉力维持住自己的心绪,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在今天之前,或者是在夜心告诉他慕天通人性,能够与人传音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慕天的任何回应。
但就刚才的情势来看,慕天显然是能够与夜心传音的,而夜心的话……其实也是在暗示慕天亲近自己?
“抱歉,思芜,”思及此,他再也坐不住了,执了慕天便起身,往院子里去,“我需要与它进行重新的灵魂契合。”
他需要……做到真正的人剑合一的境地,需要做的三万年前的擎天大帝还要好。
他一定也必须……要做到。
思芜将残盘搅乱,目光还定在柳弥离开的背影上,久久没有动。
是私心吗?还是动了真情?
女子苦笑一声,心里暗笑自己……究竟还分的清吗?
凝碧的昨日啊……就是她的将来,命盘上她与柳弥的运势早已搅和在一起,所以……她卜不出来。
到底还是……她生多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