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黑衣祭司笑了笑，语气却意有所指：“只要你肯付出一定代价。”
那些日日夜夜永不停息的折磨，命轮加身，手腕脚腕处撕裂又愈合的伤口，在这样经久的时光里，他已经连痛觉都没有了。
整个人都是麻木的，颇有几分浑浑噩噩的味道。
不知莲雾怎么藏的，竟是一丁点气息都没露出来，墨曜和安格斯一无所获，只得各自先行折返。
墨曜抬头看了看天，沉沉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得……再开星。。
回到祭司神塔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墨曜一身祭司长袍丝毫没有被任何风声雪渍污染，他负着手，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脚下速度却极快，若是有旁人在看，也只能看出来一个缥缈的幻影。
幻影在塔前顿住，墨曜抬眸望过去，微微愕然：“镜？”
雪地里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披着一件白色的裘袍，肩头已经覆了满满的积雪，一看就知道已经等了很久的模样。
听到声响，那人回过头来，将头顶扣着的裘袍上连带的帽子揭下来，露出一张苍白却好看的面容。
长长的睫羽微微抖动，一揭开帽子，原先被遮住的那双眼也展露出来，是极深邃的碧色，已经有了焦距。
“你看的见了——”墨曜快步上前，极其自然的抬手，拂去他身上落雪，语调蓦然变得沉郁：“瞎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是……想我了？”
旋即探手，揽过眼前瘦弱的人儿的肩，语调里的调笑不减：“瞧瞧，冻得鼻子都红了，走，咱们进去！”
这时候，被墨曜揽在怀里的镜终于有了动静，他抬头，一双好看的碧眸安安静静的凝视着墨曜，吸了吸鼻子，颇有些一本正经的回答：“鲛人本身温度就低，是不畏寒冷的。”
墨曜顿时失笑。
这小瞎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一进了塔内，墨曜揽着他转进了一个石门，两人刚一踏入，石门就在身后发出一声剧烈的轰响，吓得镜微微一颤，然而后背很快就覆上一只大手，轻轻安抚：“别怕，只是关门而已。”
紧接着不正经的低笑传过来：“你们海国的人，就这么惧怕这祭司神塔？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石室内点着昏暗的长明灯，镜抿了抿嘴，以他的视力，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东西还是分外模糊的。
“这塔里，是不是关着龙神。”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墨曜也不隐瞒，先是引着他来到石床边，扶着他坐下，才缓缓开口：“三万年前，你们的龙神被擎天大帝和当时的红衣祭司联合十大家族的血脉之力镇压在塔底，就在进来你看到的那方图腾下头。”
“我听说了，”镜深吸了口气，眼圈有些泛红，“从那以后，没了龙神的力量支撑，海国就再也无法生出新的海皇，族人们也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大陆上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再也无法回到日思夜想的故里，再也无法……见到那方碧海蓝天。
“好了，”墨曜抬手，抚了抚他被染过的长发：“你们的海皇……不是回来了吗？”
三万年前最后一人祭者死前做过的预言，准确的时间，在三万年的今天，终于一步步实现。
纵然如今，海国在与人族的征伐中始终维持了势均力敌的平衡，然而不久的将来里，海国……定是可以得偿所愿。
星盘上曾经预测的所有轨迹，到最终，都会一点一点的被实现，每个人……都无处可逃。
“嗯，”昏暗的光景里，镜重重点了点头，仿佛呢喃般自语：“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海国会重建，族人会重回故里，他们也会永远的摆脱这种不见天日的光阴。
在碧海蓝天下自由遨游啊……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同时，墨曜预测的也没有错，今夜天色很好，星月争辉，没有半分视线的阻碍。
墨曜向前走了两步，向着夜空，缓缓的跪下来，姿态是从未有过的虔诚。
他很少这么虔诚，不……可以说几乎没有，这么多年来，他唯一想要的占星结果……就是夜心归来。
可从未达到过，至于其他，他也就歇了心思，着实没什么太想通过占星知道的。
将手掌合拢，贴在额前，墨曜亦是阖眸，集中精力，开始占星。
不一会儿，密密的汗水便顺着墨曜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的脸上出现了隐忍的神色，却仍旧一动未动。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身子陡然晃了晃，蓦然以手撑地，呕出一口鲜血。
抬手擦掉嘴角血迹，墨曜睁眼，禁不住苦笑起来。
天机老人说的没错，他是……心乱了，这才导致力量的削减。
看来付出那样巨大代价得到的力量永生，快要到尽头了吗？
略略调息了一下，墨曜从地上站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抬头，再度看了一眼星象，深棕褐色的瞳仁再度浮起挣扎。
该探知的东西模模糊糊，可不曾想过要知晓的东西……倒是让他无端叹出了一二。
果真是……人心难测啊——
帝星虽微弱，却到底还未彻底灭尽，而几股不同的势力齐齐聚集帝都，只待时机，再掀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