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复上学期算是正式收尾了,抛开成绩好坏不论,在这接近半年的时间里,他们过得痛并快乐着。
痛的时候,头顶总被一层乌云笼罩着,找不到未来的方向,看不到前途在哪里,夜深人静时曾多次哭到崩溃,无数次想过放弃,但擦干眼泪咬紧牙关,也就挺了过来。
快乐的时候是真的快乐着,他们在这里结识了一批全新的同学,生活有了全新的体验,比之于早些年的寒窗苦读,他们着实干了些疯狂的小事,这些小事足以令他们在黑暗中为自己偷偷鼓掌。
所以,班中的活跃分子,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在QQ群中提议,是否有兴趣AA制办一场假面舞会。
这年纪的学生,太愿意学习电影中的小资情节了,对派对啊聚会啊,有着莫大的兴趣和向往。
几乎没有人否决这个提议,附议的同学一个接一个报名参加,于是就由发起人组织,进展非常顺利,一晚上就统计出了参与人数。有人生怕夜长梦多,说择日不如撞日,时间就定在了隔天晚上,地点是市中心有名的一家KTV。
群聊从早到晚闪个不停,放假等同于放肆,私下里有爱慕之情的同学,正好赶上这个当口,水到渠成般添加了对方为好友,请求通过之后兴奋到彻夜失眠。
辛晴和范唯尘因为赶寒假作业的缘故,并没有参与到此次聊天,派对发起人热心询问了他们的意思,两人俱是答应地很爽快。
范唯尘一早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辛晴家附近的星巴克,替自己点了色拉和热牛奶,辛晴的则是小蛋糕和拿铁。
他双肩包里装着的是厚厚一叠试卷,因为明天就要直飞德国不莱梅开始封闭试海外拉练,一去就是半个月,到那儿之后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更没有心思顾及作业。
辛晴对他要求不高,尽量抽空多做几套卷子,就算他参加高考的意义已经不大,但等到尘埃落定之前,想想这一路也为此付出过诸多努力,再怎么也得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好给那些清苦岁月一个完整的交待。
范唯尘埋头做题的同时,辛晴坐在他对面悠哉游哉翻阅时尚杂志,两人互不打扰,然而辛晴不知道的是,她坐在范唯尘的对面什么也不做,对他而言已是一种无言的打扰。
他偶尔开小差,借着喝牛奶的机会,目光就能恰好略过她的白皙脸庞以及垂着的温软眼睑,本想忙里偷闲偷偷瞥一眼,可一眼就令人移不开视线。
敏感如辛晴,怎会察觉不到他的举止,却只好装作对此一无所知,孰不知对面的人愈发集中不了精神,忽然就将脸凑到她跟前,长睫毛都快碰触到她的肌肤。
辛晴后仰着身子躲开,眼神里流露出浅薄的嗔怪之意,可惜遮不住那一抹含情脉脉。
“连着做三套试卷了,必须休息一下。”确实有些头疼了,范唯尘边揉太阳穴边讨要奖励:“你陪我说会儿话。”
辛晴见他之前大部分时间真的有在认真做题,不好再逼迫,瞬间软下口气问:“行李都打包好了吗?”
“差不多了。”
“还差多少?”
“也没多少东西要带,就带了点日常换洗衣物。”
“记得备点常用药。”
“我哪里用得着这个,身体好着呢。”范唯尘说时非常自信。
辛晴不依,介于她前段时间被发烧感冒断断续续折磨了很长一个周期,心有余悸,就怕范唯尘孤身在外碰到丁点意外,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安心。
这条街上正巧有一家药店,辛晴就拉着他去选了一些,范唯尘想着,反正带不带药真的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个人不远万里仍将他牵肠挂肚,他整颗心瞬时被软化了。
买完药,辛晴又担心地念叨着:“训练之余,一定要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这话你都说了好多遍。”范唯尘浅笑着抚摸辛晴的头顶,才发现她眼里泪光莹莹。
范唯尘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原来她从不挽留并非不在意,而是希望他能够走得身轻如燕,放下一身牵挂,这样才好全心全意去追求他心之所向。
辛晴别开眼,以为他是嫌自己啰嗦,狠狠捏了下他的手臂,凶道:“那我说的话你到底记进去了没有?”
“嗯,记住啦!”范唯尘一手拎着药,一手将辛晴揽入自己的怀里,他们各自笑着,在冷空气里呼出几缕白烟,纠缠在一块儿,再也分不清彼此。
“飞机上闭眼听会儿歌,试卷别带了,等你回来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做的。”
“好呀。”这话范唯尘最爱听了。
辛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下了飞机可以给我报个平安吗?”
“好。”
“我等你回来。”
“嗯。”范唯尘忽然感到情绪低落,想着这次远行,再不能像之前走得那样干脆洒脱,这还没离开呢,就已驻足频频回头张望,真想把心留在这里呢。
辛晴继续问:“你快想想,还有没有东西忘了带?”
“够了,缺什么到那里都能买到的。”他没说,最想带着一起去的就是你啊,可惜带你不走。
临近分别,他们最想做的事就是分分钟粘在一块儿,不说话不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分开。想着傍晚还有一场假面派对,他们就去集市淘了服饰和面具。
辛晴比较传统,选了一张像相亲节目里女嘉宾出场时常用的挡住半脸的面具,然后在店员的煽风点火下,选了一款妩媚的假发。
范唯尘则选了无脸男和一席红底黑面的长披风,不出所料,他也在店员的巧舌如簧下,又加了一顶黑色礼帽。
走出集市,他们直奔市中心的KTV,随后分别去洗手间匆匆换上妆扮。
两人都是中规中矩的扮相,只是辛晴在看到范唯尘第一眼时,嘴边溢出一丝惊叹:“除了脸,你这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谁?”
“我小时候的梦中情人!”辛晴笑得眉眼弯弯。
范唯尘好奇:“到底是谁?”
“夜礼服假面。”
“噗嗤……”范唯尘忍不住取笑她,他摘下面具,入眼的即是鲜活生动的辛晴站在他身前,笑容恣意且热烈,眼里藏不住眷恋。
范唯尘弯腰偷吻一下她的嘴角,辛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踉跄后退了两步,后背不小心磕到了洗手池的陶瓷盆,她恍神间扭头,不偏不倚瞧见镜中的自己迷失的眼神。
糟糕,原来就是这么不经意垒起来的一点一滴,才慢慢将自己的心弄丢的。
辛晴慌了手脚的模样,落在范唯尘眼里很是受用,他甚至气定神闲继续将脸凑到辛晴的嘴角边,没有再近一步的动作,反而出乎意料欢乐地唱起了歌。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 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是周杰伦新专辑里面的一首歌,这歌的曲调轻快又甜蜜,正适合不不过当时当下他俩的状态。
辛晴被他唱得骨头都酥了,虽说范唯尘没有太高的音乐天赋,胜在他声线很有磁性,尤其他上下阖动的唇贴得辛晴这般近,口腔的热气喷在她的唇齿边,该死的暧昧和撩拨,辛晴有些受不住双腿发软,生怕自己摇摇欲坠,所幸范唯尘体贴地伸出手掌贴合在她的后腰,隔开了冰凉的洗池。
“喂,唱走音了好吧。”辛晴不敢仰面对上他的眼睛,面对这样强势且用周身温暖将她围困住的人,她无处可逃,唯剩沉沦。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追究我唱歌走不走音。”顿了片刻,范唯尘直接将两片唇压到了辛晴的唇上,也不深入,不管不顾就着这个姿势说着未说完的话:“星星,你心可真大!”
辛晴没体验过这么刺激过火的调情,推拒着:“别……这样。”
“别怎么样?”范唯尘逗她,不忘嘟嘴朝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却掷地有声。
辛晴不敢再出声,两人力气太过悬殊,胜负一目了然,可辛晴也不甘势弱,抽空伸手去拧他,非常用力地拧,左一块右一块,谁叫他太欺负人,辛晴绝对饶不了他。
拧到腰间的肉时,范唯尘不受控战栗了一下,缓了一会儿低声附在辛晴耳边提醒:“这里不行。”
辛晴哪想这么多,他说不行,她偏要使劲拧,最后没法子,范唯尘只好强忍着去捉她调皮的小手,捉住后惩罚似的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这下轮到辛晴打了一个轻颤。
两人眼神隔空撞上,噼里啪啦火花四溅,后知后觉才发觉玩得有些出格了,只好非常有默契地各自移开了目光佯装看向别处。
范唯尘尝到了甜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她凉凉的指尖了,端到鼻尖又是深嗅又是舔噬,活活勾起了内心深处的渴望。
未经人事的他们,竟初次萌生出异样的情愫,豁然明白了干柴和烈火遇到之后会产生的一系列化学反应,便是一阵脸红心跳。
还好体内的天使打败了恶魔,他们最终将神色收拾如常,一前一后寻到了party包。
屋内已经玩得风生水起,入眼的即是一群漫画和戏剧中的经典角色,唱歌的唱嗨了,喝酒的喝高了,见有人推门而入,所有声音片刻安静到极致,虽是变妆,仍有人一眼认出他们:“范唯尘,辛晴!你俩躲去干啥坏事了,迟到这么久,罚酒三杯!”
范唯尘和辛晴像被识破了真相,做贼心虚一般理亏,顿时解释不出话来,只好走到中间接受众人不怀好意的调侃。
有人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辛晴知道范唯尘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平日里尤为注重饮食习惯,况且为了保持最好的竞技状态,生活中的他烟酒均不沾,她便挡在他前面坦然握起酒杯说:“这三杯酒我来罚。”
“这可不行!范唯尘必须喝,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喝!让一个女人挡酒算什么男人!”
“就是就是,老子今晚必须把范唯尘灌醉,平时和他一块儿踢球,可没被他少晃倒过!这个仇今日必须报!”这人已经喝了点酒,喊得最得劲儿。
“我喝还不行?那么多废话。”范唯尘握住辛晴的手,试图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掩然一副护短的模样。
“你别喝,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呢。”辛晴劝阻,奈何目前为止他俩是班级里唯一公开的班对,没人肯轻易放过他们。
莫亿年站出来替范唯尘解围:“这哥们半杯倒啊,我见识过他喝醉后那怂样,为了世界和平,这三杯酒还是我替他代劳吧。”
有人被他说得好奇万分,不死心问道:“怎么个世界不和平了?”
莫亿年面不改色道:“能吐半马桶,你说恶不恶心。”
范唯尘抽了抽嘴角,听他这样败坏自己名声,还不如破例喝一次呢……
莫亿年真有他的法子,只消三言两语的功夫,所有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愣完便哈哈大笑一场,心甘情愿放过了范唯尘。
“那辛晴的三杯怎么说?”又有人追问,这回是问莫亿年。
莫亿年举着酒杯,眼皮也不抬,冷淡地说:“辛晴又不是我的人,我管那么多呢。”
这回连辛晴自己都崩不住脸了,跟着一同尴尬地笑起来,最终红着脸说:“我喝我喝。”
这酒呢是黑方兑的冰块和绿茶,他们哪懂怎么喝,反正看见过电视里是这样演的,于是依葫芦画瓢这样学着,然后将兑好的酒倒在杯子里,浅浅的一层也就刚好遮住了杯底,辛晴三杯下肚,没事人一样,脚步稳妥。
倒是范唯尘看得心惊肉跳,想着瘦瘦弱弱一小姑娘,怎么受得住一下子急急下肚三杯烈酒,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中途还准备去夺下辛晴手中的酒杯,却被她杀气腾腾的一个眼神制止。
这轮过后,大家心满意足,又分散了些注意力,该干嘛干嘛去了。
范唯尘的心情被莫亿年看穿,故意戳他痛脚:“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范唯尘不说话,斜睨他一眼,又听得他一阵埋汰:“别太内疚,这样的机会以后还很多,你会慢慢习惯的。”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范唯尘没好气,拿了桌上一瓶旷泉水猛灌了几口,他扪心自问,窝囊吗?
那是相当窝囊了!
莫亿年算计着:“十年啊……那时你不一定就退役了呢。”
“不退役也没事,准把你喝趴下一次,让你跪在我脚边喊爸爸。”
“滚你妈的蛋!”莫亿年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抓起一把爆米花就往范唯尘头上丢,两个人沙发上撕扯一番,看得辛晴和苏田连连摇头,笑他们无论几岁,总能在何时何地做着那个不曾长大的男孩。
张朗是五音不全的麦霸,每首歌都会唱,也保证每一首都能不唱在调上。
跟他一起唱《美人鱼》的那位女同学气得直跳脚,自己在家苦练的歌就这么被张朗带着跑偏了,她愤愤拿起助兴的铃铛去敲张朗的脑袋,害得他左闪右躲,最后被她野蛮地扑倒在沙发上,一时之间动静闹得大了些,弄得所有人瞪大眼睛花容失色地瞧着这激情的一幕。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苏田压低声音悄悄问辛晴:“张朗喜欢的人是不是就是韦荏苒?”
“看这样子,应该是了。”
苏田和辛晴对视一眼,两人蓦地想起了同一件事情,苏田掩唇惊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