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带着楚清源熟门熟路推开了小酒吧的门,虽然木牌上挂着“今日不营业”的提示,但她视若无睹似的。
楚清源心下了然,跟在她身后说着风凉话:“辛晴,你这一年长进可不小呀。”都能如此镇定的面不改色出入酒吧了。
辛晴佯装没听懂他的浅嘲热讽,反而是满心满眼被门口边的蛋糕台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美轮美奂,符合全部的少女情怀,怕不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布置场景吧?!
当初苏田提出这个建议时辛晴就认为棒极了,她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美丽,他们甚至百分之百肯定,张朗也爱这平淡生活里的繁华点缀。
门边发出动静,莫亿年第一个跑来张望情形,当他看见辛晴和男邻居一对壁人似的并排站在他眼前,见惯形形色色场景的他,第一反应也是傻眼了。
他好像弄巧成拙了,本意是想给她和范唯尘制造一出“小别胜新婚”的惊喜,于是对辛晴故意撒了个谎,骗她说范唯尘这天回不了国,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不说,还分明将辛晴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辛晴落落大方,率先开口帮莫亿年做了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楚清源,上次你们有见过,应该还有印象吧?”
莫亿年冲楚清源点点头,又听辛晴开始介绍他自己:“这位是莫亿年,我的同学。”
两个男生握了握手,客气说着你好,气氛有些微妙,毕竟莫亿年和楚清源的关系很透明,就是朋友的朋友,按理说同龄人是很快能够打成一片的,聊对一个话题就也能攀上做朋友。
可莫亿年的位置比较尴尬,心下一直是顾虑到好兄弟范唯尘,难勉与楚清源保持距离。
苏田在不远处听到了交谈声,心想一定是辛晴来了,她就跑过来打算催她去厨房开工,一跑近才发现同个小区的楚清源也一块儿来了,她见到他有些欢喜,也明知辛晴与他是纯邻居纯友谊,不存在莫亿年那些个小心思。
“咦?楚清源?”苏田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煞是惊喜,电话里听到他在家是一回事,但眼下突然见到“活人”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嗯,跟着辛晴来蹭吃蹭喝。”楚清源同她开玩笑。
“欢迎呀!”苏田咧着笑,两句就把楚清源当成了自家人,问:“对了,你会做菜吗?”
“试试吧。”楚清源很给面子,没有摆出一副真的来蹭吃蹭喝的嘴脸。
然后,他就毫无架子地脱了外套跟两位女生去厨房忙活了,还别说,他挽起袖子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也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干的男生。
他会剥蒜,会择菜,连烹饪都得心应手。
原先苏田是需要他在厨房当小工给辛晴打下手,后来他们两个默契十足,弄得她变成了少见多怪帮不上忙的那一位。
苏田看得惊呆,那可是拽得发光的楚清源啊,她曾经在小区迎面与他擦肩而过都能感觉到低气压的男生啊,没想到他能在厨房大显身手,周身裹着温暖,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所以,永远也别凭着几面就定义一个人!
辛晴做一件事是从头到尾都是认真严谨的,今日的生日宴菜谱她做的是创意菜,菜色很平常,但寓意是比较深刻的,而且每道菜她都有在家练习过一遍甚至几遍,做出来的味道比不得厨师那么专业,可至少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楚清源切菜是一把好手,这是她整个做菜流程中最薄弱的环节,她庆幸邀请了楚清源一起来参加这个生日宴,这才得知他刀工了得。
两个人切菜配菜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当然少不了差使苏田,她跟着忙前忙后,而且很乐意被他们分派工作,干劲十足。
之后的一切都发展得比辛晴设想中更顺利,这一切要归功于楚清源对厨房的熟悉程度比她更甚,虽然她仍是掌勺的那个人,可因为有了楚清源替她打副手,她起码省力了一半,而他也会有一旁提一些关键建议,每个建议既中肯又恰到好处,致使每个菜做到了色香味俱全的标准,完美!
苏田忍不住立在一旁尝上第一口新鲜出锅的菜,她被烫得眼泪水流出来,但收不住的心满意足的笑容,尤其有趣且生动。
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成就感在辛晴心中滋生,她看着苏田流着泪笑,被她的情绪一并感染了,仅管满身大汗,但她也傻笑得停不下来。
莫亿年在酒吧的中央拼了张六人座的长桌,铺上红白格子的桌布,一人一份的餐具已摆放就位,今日正对舞台的那张座位留给了寿星张朗。
他用音响放着舒缓的背景乐,音响是环绕声效果的,曲子流淌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擦过你的发梢和皮肤,悄然溜进了你的心里。
仪式感这种东西,就是在你对生活充满无限热爱中慢慢提炼用心营造出来的一种幻境,它不是生活的常态,但它让你的灵魂偶尔超越了常态。
一切准备就序,时间差不多快到傍晚六点了,范唯尘很有时间观念,在六点还差几分的时候打了莫亿年电话。
莫亿年直接问他:“到哪了?”
“已经在门口了,可是挂着不营业的牌子。”范唯尘耐心站在门外等候,他是不逾越半分的性子,看见牌子上的提示也就止步于门外。
莫亿年抚额,这么傻里傻气的范唯尘,也是让他无语凝噎。
“你推门进来吧。”莫亿年告诉他,其实他第一反应打算逗弄他一下,让他站门外吹吹冷风,可一想到电话那头的范唯尘是这样实诚稚气,他决定口下留情了。
两人挂了电话后,楚清源正巧端了第一盘菜从厨房出来,这段路正巧会经过大门,他听见门边有动静,以为是门关严实了外面的人进不来,他就过去顺手开了下门。
范唯尘见了来人,嘴边的谢谢都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一瞬间像失去了思考的人,这种感觉也犹如失重感,眼前与他平视的男生让人心生不安,他太记得这个男生是谁了,有着与辛晴怎样的源远流长。
说起来,楚清源比他年长,他也对范唯尘印象不浅,不动声色主动与他打了招呼:“你好,我是楚清源。”
范唯尘相比他来,显得局促不安,也是心下懊恼,首回合他就占了下风,明明可以先发制人的,却弄得他像极了不请自来的客人,而被楚清源心安理得做了主人。
这种滋味特别难受,又发作不得,心下又是想起辛晴已经好久跟他联系不上的事实,原来是和楚清源在一块儿呢!
“你好,我是范唯尘。”范唯尘笑不出来,他只好回以同等的礼貌与他正面打招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种被辛晴背叛了的情绪在作祟,仅管知道事情远没这么严重,但楚清源的在场让他很受伤。
楚清源端着盘子放到了木桌上,对范唯尘这个人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倒是范唯尘,见他里里外外张罗着,心下更不是滋味,愈发觉得他像这里的主人。
辛晴钻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垃圾,楚清源和苏田负责端菜,严格说起来,辛晴是最后一个见到范唯尘的人,她见着他时有些恍惚,好几天没见,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回来了啊。
他背对着坐在那里,低目和莫亿年凑在一起轻声聊着什么,聊得声音太轻了,她没听到内容。
见到范唯尘,辛晴自然是欣喜万分的,只不过此刻的自己刚下厨做了菜,身上和脸上被高温和油烟气熏得少女气息全无,但她顾不得形象了,只在范唯尘身后发出刻意的咳嗽声,仿佛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范唯尘不如前几次表现得热烈,唇边笑意浅薄,仔细打量,怎么看怎么怪,总像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不过面上,范唯尘并不为难辛晴,可到底年轻气盛,心里装不了事,看似亲密无间地问她:“还记得我今天回来么?”问话里藏着些许讨好与怨念。
辛晴笑着摇头,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可听他的语气,话里有话似的。他表情太过寡淡,脸上的高兴不是真正的心里流露出来的高兴,难道是事没办妥?
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多问关于他这次英国行的细节,就想着无论如何,今天多顺着他的心意,任他生气也处处包容他多一些就好了。
看着辛晴摇头的范唯尘,心真被扎伤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都不记得了,甚至背着他和男邻居约会,如果他今天不在现场,她是不是会因此对他缄默不提?
重重疑虑浮上心头,范唯尘比见到楚清源的那一刻更为消沉了,他空坐着,然后看楚清源和辛晴跑前跑后上菜摆桌,自己多像个局外人啊!
他连“需要我帮忙吗”这种客套话都问不出口了,苏田和莫亿年也顾着其他事而丢下了他不闻不问,他就是个局外人啊!
终于,张朗推门而入,他下意识站起来欢迎他的到来,但张朗并未第一时间与他对上眼,而是被“有备而来”的捧着蛋糕走向张朗的苏田捷足先登了。
室内漆黑一片,只剩下蛋糕台那面墙上的琉璃彩灯亮着流动的光,细碎闪耀,仿如尘世间的银河。
背影音乐是中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范唯尘犹疑之间,走向张朗,只见他落下情难自禁的泪。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人是有血有肉的动物,被感动到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张朗接过苏田手中的蛋糕,许了愿,吹了蜡烛,就被莫亿年和范唯尘心有灵犀般使了点蛮力,将整个小蛋糕压到了张朗脸中。
这是最好的结局,谁能永远沉溺在醉生梦死中不想醒来,所以经过这一闹一笑,这餐饭便更放得开手脚了,谁也没再提那肉麻的开场,这个年纪都是脸皮薄爱面子的,谁提谁就是王八蛋。
吃饭的座位也比较有意思,张朗是正对着舞台坐的,屏幕上放着他喜欢的电影,而范唯尘先前就像占了座似的,选了个张朗对面的座位,所以余下就是苏田和莫亿年坐一起,那辛晴只能坐在楚清源的旁边。
范唯尘魂不守舍,想着这个座位正是自己选的,这顿饭就是哭着也要吃完!
他默默地委屈巴巴看了眼辛晴,她比他自在多了,对着在座各位介绍着今日的菜品呢。
“今天这些菜是我、田田、楚清源做的,尽力了,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辛晴简短提了一句。
范唯尘继续生闷气,难以想像辛晴和楚清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应该是挺登对的吧?
“这道是五谷杂粮的拼盘,名字是五谷丰登,寓意很好的。”
“这道前菜是金枪鱼蔬菜色拉,祝张朗能够金榜题名。”
“这道可乐鸡翅,愿张朗未来的人生能够展翅高飞。”
“素炒什锦,愿大家前程似锦。”
“无油烤鳕鱼,年年有余。”
“碎碎肉,岁岁有今朝。”
“甜食八宝饭,吉祥如意。”
“最后是碗青菜肉丝面,祝张朗生日快乐,早日考取常青藤院校!”
辛晴一一介绍完毕,普普通通的家常菜被她格外有心的祝福语变得惊喜连连,这很像电影最后出现的彩蛋,彩蛋若是设置得好,会变成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大家喜欢极了辛晴的创意菜,迫不及待动起筷来,刚才的含蓄内敛刹那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群饿狼扑食。
张朗都来不及敬酒致谢呢……
辛晴虽说坐在楚清源的身侧,但到底关心着范唯尘,他是个对饮食要求极高的人,高热量的食物几乎不会碰。
辛晴挑了些杂粮递到他的餐盘中,延续着初见他到来后的欢喜,“多吃些这个没问题吧。”
哼,终于不拿他当局外人了!
范唯尘长舒一口气,拧了许久的眉头终于松开来,吃着辛晴夹给他的杂粮,津津有味品尝着出自辛晴之手的劳动成果。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范唯尘蓦地在心头想起诗经里的这句话,在一群人的欢狂的生日宴里,他竟出奇冷静自省,置身世外,心道,这辈子只能是他娶辛晴为妻。
回过神,辛晴却和隔壁那个野男人谈笑风生!
范唯尘的好心情长不过三秒,嘴里啃着的紫薯越嚼越苦,莫亿年似乎瞧出了他心情不佳,替他挖了一勺八宝饭,讽刺意味十足:“甜的。”
这下,范唯尘心里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