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别来无恙（原著《追光》）第33章：人傻才知足

　　姜颠去国家队参加集训，为6月份在芬兰举办的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做准备，整个集训为期一个月。临走前，他给陈慧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的选择。

　　他几乎是做好了陈慧云在电话那头训斥、阻拦和说教的准备，但意外的什么也没有。陈慧云难得没有站在家长的角度和他讲大道理，也没有再逼他学经济，而是在沉默很久之后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姜颠挂完电话，敏感地察觉到陈慧云有些不对劲。

　　自从她上次提出在家留宿被他拒绝后，她就时常将工作带回去陪他。他在书房写作业，她就在客厅看文件，偶尔他也会听到她极力克制声音地讲电话，但她从不睡在家里。他本来以为快要高考了，陈慧云想就近照顾他，也方便督促他选择经济学，但是现在一看又不太像。

　　姜颠有些不安，找不到人帮助，只好给秦妈打电话，让她看着陈慧云，有什么事随时给他打电话。

　　物理竞赛组的5名学生全都是在之前的各项竞赛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将会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性赛事，所以集训是全封闭的，平时上课不准外出，也不准用手机，姜颠和程逢的联系都在晚上。

　　为了不耽搁他学习和休息的时间，程逢每晚9点之前会挤出20分钟和他通话，其余时间便一头扎进黄毛和男团的编舞中。

　　廉若绅的单曲名是《心事》，这是一首以梦想为主题的成长solo，基调是悲伤的，搭配爵士的编舞难度很高。程逢想了很多动作，都无法和主旋律达到百分之百的契合，她一度思维枯竭，想不出任何东西，像个机械人一样反复地跳，反复地编排，然而却没有任何成效。

　　失去灵感对她一个艺术表演者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从雪冬、黎青到上课的学生，都感受到了她的压抑，但她还是尽力保持着惯有的水准，坚持上好每一节课。那两天姜颠也明显感觉到她的疲惫和低落，每次说不到五分钟，她就会突然陷入漫无边际的沉默当中。

　　隔着千里，无能为力。

　　周末前一天晚上，程逢送走最后一批学生，想到剩下的两天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几乎累成一滩烂泥，靠在玻璃门上就能睡着。眼皮子耷拉着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但她隐约有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拨动心弦。

　　她努力地掀开眼睛，街道上人影寥落。高三晚自习结束后，所有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整个街区陷入一种莫名的死寂。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已经11点50分了。

　　这个时间，哪里还会有人？

　　程逢你到底在想什么？是疯了吗？还是累傻了？

　　她低笑了声，打着哈欠回书吧。锁芯落实的那一刻，她被某种要命的第六感催使，又不甘心地推开门走出去，只见空茫茫的街头有一只小野猫突然蹿过，发出了一声尖细凄厉的叫声，随后进入巷子，渐渐没了声响。

　　就在失落爬上心头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街头传来。长长的林荫道两侧还亮着路灯，姜颠像是走错了时空的美少年，背着一只黑色书包朝她跑过来。

　　他跑得急，头发凌乱，呼吸也错乱，停在她面前好半天没出个声，程逢有那么一秒真是觉得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将手臂搭到她肩上一下子抱住她时，她才反应过来。

　　臭小子竟然逃课？

　　程逢赶紧把姜颠推开，严肃问道：“晚上打电话时你在哪里？”

　　“机场。”姜颠老老实实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

　　姜颠不管她，强行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地说：“我太担心你了。”

　　她连续几天心不在焉，装模作样地和他说很好很好，可是廉若绅却说她一整天没吃饭，累得倒在舞蹈教室睡觉。他和集训的老师请假，老师不答应，他没办法，只好等下课偷偷地从后门翻墙逃出基地，连坐四个小时飞机回来看她。

　　程逢知道他的集训是封闭式的，也猜到他肯定是偷跑出来的，鼻头一酸，心里五味杂陈，说道：“我不是好好的？”

　　“嗯，看到了才放心。”

　　程逢出气似的拍了他几下：“以后不许这样了。”

　　后来一听他只能在这里待三个小时，还要坐4点钟的飞机回集训基地，程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逼着他去休息室睡觉。姜颠又哪里睡得着，像跟屁虫似的把她烦恼的事磨了出来，才知道她是在为廉若绅的单曲编舞苦恼。

　　他对舞蹈不在行，帮不上她的忙，但也不能任由时间这么流逝。这一次回来只能和她相处几个小时，他毫无睡意，恨不得争分夺秒帮她解决全部烦恼。程逢看他跟着一起发呆，左右无事，想起来最近因为编舞，男团快把他们的乐器都搬过来了，其中就有大提琴，便提议他拉琴给她听。

　　《心事》的demo廉若绅第一时间就发给姜颠了，他对旋律有些熟悉，凭着记忆里的感觉弹了几下，很快就上手了，程逢单手撑着窗台看他。

　　她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像他这样的少年，学习成绩优异，听话懂事，又有点叛逆和偏激，但他有更好的自控力。相比很多同龄人，他没有优越感，不骄不躁，干净简单，所以哪怕是一些坏习惯也显得特别可爱，连吃醋都十分有趣。

　　大提琴的低音将这首悲伤的歌演绎到极致，也许是因为填词的是陆别，作曲的是廉若绅，也许这首歌里写的都是少年的心事，所以他能更好地把握节奏和情感，将灵魂都倾注其中，用全部的热忱和爱慕为她掸落光阴的灰尘，为她扫去悲伤的雾霾，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程逢从窗台跳下来，步子很轻，缓慢走到姜颠身后，在曲子进入高潮之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手指像会点火的小蛇从他的胸前爬到颈后，像是在逗他，又像是在思索与之相配的舞蹈。

　　很快，她伴着大提琴的低音旋转起来……

　　高潮没有中断，甚至一直都在激烈的高潮之中。姜颠也不知拉了多少次，不知他的目光追随了她多久，直到程逢大汗淋漓地回到他身后，再次将手搭在他的后肩，这首歌才渐渐有了谢幕的趋势。

　　离得很近，程逢每一次呼吸吐出的热气都会钻进他的耳廓里。

　　姜颠顿时变成了一只红脸小牛，大提琴的节奏彻底被打乱，手像是不听话的外部零件，胡乱地拉扯着破碎的音律，整个人都僵硬地无法协调。

　　淡淡的月光从窗边爬到地板，沿着规律的纹路爬到他脚边，看到他紧张地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偏生折磨他的人还在往他靠近，温热的呼吸跃过了耳廓，都摊在脖颈处，沿着胸口往下，再往下……神经都在发麻。

　　姜颠快坐不住了，声音颤抖地说：“程程，你……”

　　“阿颠，前不久我刷微博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漫画，你猜是什么？”

　　“嗯？”

　　程逢的手臂从他肩后绕到胸前，细长的手指沿着他胸膛一路往下，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逐渐僵硬，更僵硬，几乎像块板似的硬邦邦的。再往下动作突然停住，像是故意在逗他玩似的，想了一瞬又不肯说了，只道：“等你毕业了再告诉你。”

　　姜颠放下琴弦，揉揉发麻的手臂，有点失落。

　　程逢笑着看他，将他的头发打乱，不让他的眼睛看向她。转身疾步朝外走，一直到出了教室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真是要命，她刚刚在做什么？

　　程逢拍拍脸，嫌不够清醒，走进洗手间冲了个澡，这才把乱七八糟的邪念从脑袋里驱赶走。出来时间也不早了，她开车送姜颠去机场，板着脸不准他下次再突然回来。

　　姜颠揉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一夜的时间，往返奔波于两个城市，只是为了回来看她一眼，程逢既是感动，又是心动，更多的还有心疼，说到最后也有些不舍，但好歹还是忍着情绪将他送走了。

　　回到书吧，才发现他竟然在后座留下一只纸飞机。

　　这一天，他的留言是：你说的漫画我知道，那天你看的时候宝玲姐也看到了，事后她发给了我。漫画讲的也是姐弟恋，章回的最后一句话是：

　　姐姐，你什么时候让我成为男人？

　　……

　　程逢要疯了。

　　第二天她打电话将戴宝玲骂了一顿，戴宝玲隔着电话笑得气喘不停，追问她细节，她又不肯说，戴宝玲只好自己脑补，末了总结道：“姜颠真是个实诚的男孩子。”

　　就是实诚地有些过头了。

　　程逢气得要摔电话，戴宝玲赶紧拦着，又问了几句编舞的事，程逢说：“有想法了，你放心。”

　　姜颠的出现让她感受到少年在情感表达中的细腻与粗犷，渗透在音乐中，她似乎找到了舞曲应该要表达的灵魂，想法都已经构思好了。

　　戴宝玲在编舞这件事上面对她很放心，听她这么说也完全松了口气。

　　“看来姜颠这次回来是有用的。”

　　“你再笑我？”

　　“好好好，不笑你，说正事。周五Dt要看初期成果，我得带廉若绅去给Dt看一看。”戴宝玲叹了声气，说起这事显得信心不足，“Dt似乎不太看好廉若绅，之前的demo给他听过，一直没有反馈，我申请了好几次宣传方面的资源，都没有明确的表态，也没有批复。”

　　“Dt？是之前庞婷的直属上司？”

　　“对，现在皇朝国内事务的总决权都在他手上。”

　　之前戴宝玲和庞婷虽然是在一家集团，但直属上司不一样，统筹的事务也不一样，某些程度上来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这位Dt总监她曾经听说过，是个功利心很强的leader。他不太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所以庞婷才会在他的施压下，迫切地想要将周尧带出来，只是她不知道现在Dt已经总掌全权了。

　　“那要怎么办？”程逢也不免有些担心，“廉若绅知道吗？”

　　“我哪里敢告诉他，这不是打击他的自信心嘛。Dt那边有我，我会想办法的，如果周五他表现地好，我会更有把握，所以编舞的事就真的拜托你了。”

　　程逢点点头，答应下来。

　　戴宝玲似乎还有些话要说，但是吞吞吐吐的，要说不说。程逢从没看过她这样，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生活，戴宝玲一向都是直性子，从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踟蹰不定，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当中，可能牵扯到了她。

　　“宝玲，你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程逢笑道。

　　“别别，我告诉你还不成，是关于小芸的。”

　　程逢一愣：“怎么了？”

　　“廉若绅最近连续几次考试成绩都特别差，比之前还不如，甚至说退步了很多，现在心思也都在单曲和编舞上面，哪里还顾得了学习？但是小芸在这件事上并不认可他的选择，他们也为此吵了很多次，最近好像闹得有些僵，小芸私下里打过电话给我。”

　　戴宝玲抓狂地乱叫了一会，无奈地说，“我不想和小芸吵架，但是我也希望她能尊重廉若绅的选择，能尊重我的职业。”

　　程逢算是听明白了。

　　裴小芸是廉若绅的班主任，有义务和责任对他的成绩负责。戴宝玲是廉若绅的经纪人，有义务和责任对他的前途负责。不过要命的是，成绩和前途在她俩眼中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裴小芸不认同廉若绅出道，戴宝玲也不相信成绩好才是唯一的出路。

　　价值观不一样，有争吵和嫌隙都是正常的。

　　程逢想了想，说：“我会找小芸谈一谈的，你也别太和她较真了。小芸是担心廉若绅空有一腔热情，坚持不下去最后会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到时候再谈学习就来不及了。毕竟娱乐圈，名利场，有多浮华和艰难我们都知道，梦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我明白，反正这事不要告诉廉若绅。”

　　裴小芸大概也不想让廉若绅知道，程逢知道她们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放学，廉若绅像条水狗一样浑身湿漉漉地往舞蹈教室里冲，雪冬跟着问他怎么湿成这样，他大咧咧地说翘了两节自习课，跟低年级的学弟们打篮球汗湿的，直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末了还捂着嘴偷偷地说裴小芸去开会了不知道。

　　程逢看着他一脸天真的笑容，突然觉得神经大条也挺好的，人傻点才知足。

　　之后的一周，她完全改变了先前的编舞思路，不再专门为悲伤的基调配合节奏，而是反其道而行，从追梦的极致热血和少年的一腔孤勇方面挖掘，尝试强而有力的舞蹈动作，与总基调形成反差与碰撞，更深地体现出追梦的残酷与艰难，以及少年的细腻与粗犷。

　　为这首曲子，她熬了两个通宵终于把所有动作都规整出来，然后便联系了以前的朋友，组建团队，开始手把手地教廉若绅。从年后开始，廉若绅就在舞蹈教室跟着大伙一起练舞，打基础，对爵士舞的风格和节奏基本已经熟悉，所以上手很快。到周五时，他已经能够完整地跳出整支舞。虽然动作还不够熟练，但已经可以初步验收成果。

　　戴宝玲在接他去和Dt吃饭前特地先看了一遍，很满意，曲调、歌词和舞蹈三者完美协调，阳刚与阴柔并存，热血饱含热泪，有一种壮烈而凋零的美感。

　　也许是因为他们经常厮混在一起，也许是少年的经历都很相似，戴宝玲总觉得放弃著名作词人而选择陆别是正确的，歌词中写道“你总是不相信我也可以一往情深，只是因为你不曾看到我燃烧的灵魂”，太像二十几岁男孩的口吻了，对梦想和对恋人的意志是一样的。

　　在编舞上，程逢曾到达过梦想的巅峰，所以更懂他们的心情，更懂少年壮志凌云的勇敢与坚持。戴宝玲无比感谢程逢，至少在廉若绅走演艺道路的选择上，她是一直支持他们的，因为她太懂那种“想做什么就要去做”的冲动与激情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是程逢对廉若绅说的话，他记在了心上。在去和老板吃饭的路上，他一直不停地重复，鼓励自己要好好表现，把握机会，但他没想到很多时候意外的降临，都是无法准备的。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包房，廉若绅之前没见过Dt，他和皇朝的签约是全权交给戴宝玲处理的，当时她的顶头上司还不是Dt，也很看好他，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小彭”，意思是翻版彭于晏，但很可惜对方后来被调职了。Dt空降成为直属上司，这还是他第一次与Dt见面。

　　廉若绅很紧张，一路上不停地抖肩，还时不时地扭扭头，戴宝玲看他这样好气又好笑，打趣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干仗，筋骨要这么活动吗？”

　　廉若绅脸绷得很紧，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酝酿很久的气势一张嘴就泄气了。

　　进了包厢，他们先开了瓶酒，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Dt和助理才到，那时廉若绅的气势已经被等待消磨得去了一小半，一看见Dt长相严肃，不苟言笑，顿时又消磨了些，只剩下一半不到了。和Dt打招呼时，他脸上神经麻木，表情僵硬，说话直打颤，戴宝玲给了他好几个眼神，他才慢慢地恢复正常。

　　Dt是个实干派，什么话也没多说，就要验收成果。戴宝玲事先已经准备好音响设备等，和Dt的美女助理把现场环境清理了下，留下大块场地给廉若绅自由发挥。

　　灯光、音乐全都到位了，廉若绅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刚开始跳时完全把握不准舞蹈节奏也就算了，好几个音调还都不准，Dt看得直皱眉，好在他自我调适能力比较强，短暂的紧张后便渐入佳境，到后面表演全程都没有出过岔子，Dt的神色最终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酒场上的事，戴宝玲与助理一来一往把控气氛，廉若绅也陪着喝了不少酒，一张俊脸红得发紫，走路都飘着。他初出茅庐，酒量哪里是名利场上打滚多年的人的对手，很快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后面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迷迷糊糊醒来时，酒桌上不见了两人，就只剩Dt漂亮的女助理，一脸兴致缺缺地点着手机。

　　见他醒了，托着下巴凑到他面前：“弟弟，你长得还真是挺不错的，五官分明，很有男人味。”

　　廉若绅浑身一颤，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挥开女助理的手，踉踉跄跄地朝洗手间走去。到了转角处，听见戴宝玲的声音，刚要出声一个酒嗝冲到嘴边，被他稀里糊涂地捂着了，然后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对话。

　　“Dt，虽然我不是一直跟着你的，但我知道你的眼光一向毒辣，被你看中的人就没有不红的。所以，我想请你看看他究竟怎么样？”戴宝玲问。

　　“是棵好苗子。”Dt顿了顿，又说，“不过差点火候，一手资源怕是轮不上。”

　　“这个我明白，他还没有正式出道，人气各方面肯定是差了点，我也没想那么贪心，一下子给他最好的资源。只是很快就要出单曲了，一经上线就是他初步曝光的大好机会，你也说他是棵好苗子，那好苗子的话，单曲上架平台是国内前三不用说了，几个重点娱乐节目的名单也想让公司的前辈稍微带着他点，具体的方案之前我已经和你提过了，现在就差你点个头了。”

　　Dt轻笑了声：“你开口的话，这都好办。”

　　“那真是太感谢总监您了。”

　　“好说，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具体流程你应该懂。”Dt的声音压低了些，若有似无透着暧昧，“我在楼上开了包厢，今晚就别回去了，嗯？”

　　“总监你……”戴宝玲似乎很惊讶，语带迟疑，但还保持笑意，“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宝玲，说实话你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就很看好你，但是很遗憾你没有被分到我的组。这些年你和庞婷的竞争我都看在眼里，你比她更优秀，相信也比她更……识趣，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戴宝玲是个聪明人，脑子一转就懂了。

　　之前周尧的新代言和网红同台的事，意外发生地太突然，凑巧就那一天庞婷不在现场，主办方和小助理的处理态度都显得很敷衍，她先前就很纳闷事态的发展怎么会严重到那个地步，现在一想突然就明白了。

　　庞婷被设计了。

　　“庞婷的事，是你安排的？”

　　“没错。”Dt朝她走近一步，手搭在戴宝玲的腰间，“她身为周尧的经纪人，已经忘记自己应该身处的位置了，最要紧的是，她不太听话。”

　　话尽于此，戴宝玲已然全懂，一阵胆寒爬上后背。她讶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在皇朝集团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男人，竟大庭广众公然潜规则自己的女下属？一个用完丢了，再朝另一个下手？他当她们都是玩具吗？

　　戴宝玲强自镇定地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低头？”

　　Dt微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对包厢里面那小子很上心，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帮他说话。宝玲，你这个年纪，也该是时候捧出一个天王在娱乐圈立足脚跟了。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顺手帮你一把，未来还是你和他的。”

　　戴宝玲没应声，Dt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挑开她衣服的下摆。

　　廉若绅眼睛一热，酒虫瞬间爬上头，撩起袖子冲出来。

　　他要是再听不懂，就真是大傻瓜了！

　　“她的未来，用不着你帮！”廉若绅当头一拳，直接撂在Dt脸上，“我呸，还是大公司的总监呢，禽兽不如的东西！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人话吗？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他往前冲的姿势太带劲，一副浑然不要命的样子，戴宝玲仿佛觉得这个少年是为她而生的。在这一刻，她失去了理智，就这样看着廉若绅将Dt按在地上打，但是很快保安就收到消息找上来了。

　　廉若绅听见声音，二话不说拉起戴宝玲的手往外跑。

　　来不及坐电梯，他们一路从十八层的楼梯往下跑，一秒钟也不敢停，喘着大气看着前方，一直跑，像是要跑到世界的尽头……等到街道上车水马龙，华灯异彩都在身边无限地放大时，戴宝玲耳朵里还充斥着Dt的哀嚎和少年愤然的怒骂。

　　多么鲜活又热烈的生命！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胸口不停地起伏，一句话连不成串，酸涩冲上眼眶，她几乎想哭，但第一时间表达出来的还是笑。

　　“廉若绅，你真是好样的，不枉费我这么辛辛苦苦地带你一场。说真的，到我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潜规则算个屁，执行总监算个屁，但我怎么那么容易……”

　　那么容易就被感动到呢？

　　他才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还是留级两年的大龄高中生，脑子也笨笨的，情商还那么低，可是他唱歌的样子最纯粹，最干净。

　　戴宝玲飞快地抹掉眼角的湿润，大笑着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小子真有血性！”

　　廉若绅打了人，被冷风一吹头脑也清醒了，这会开始认怂了，哆哆嗦嗦地说：“可、可是Dt会不会报警来抓我啊？”

　　“你怕什么？他才是应该心虚的那一个，先毛手毛脚的本来就是他。”

　　戴宝玲一分析，廉若绅也觉得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才打人的，他是有理的一方，顿时气势足了：“也对，他简直猪狗不如，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当总监？”

　　“你不懂，那是大人的世界，是社会职场的规则。越是高的位置，就越是残酷，很多现实都不是道理可以讲清楚的。”

　　“但是学校里从来不讲这些。”

　　戴宝玲拍拍他的肩，阵阵热流回旋在心田，不禁感慨道：“以前我也觉得学校讲的东西很片面，把学生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在教育，但是后来我才明白，只有在校园里才有真实的天性，拥有未被打磨过的勇往直前的资本，就像你一样。”

　　廉若绅不太懂，只是依稀觉得戴宝玲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很深，几乎让他无法承受。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他害羞地摸了下耳朵：“我晚上光顾着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

　　戴宝玲叹了声气，唇间泛起一丝苦涩，说道：“走吧，我们去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