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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变故陈慧云把行李搬到小区和姜颠一起住了,这事还得归功于秦妈之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姜颠在医院和陈慧云大吵一架后,秦妈找过他,想缓和他们母子之间紧张的关系,说了许多陈慧云的心酸事。其中就提到之前陈慧云每次回家陪他写作业,晚上离开后并没有回公司,而是就住在离小区不远的酒店,秦妈给她送过好几次换洗衣服。
姜颠一听就心软了,于是松口让陈慧云住在家里。陈慧云十分高兴,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也一概不理会,只想好好陪着姜颠做高考前最后的备战。
见他回来,陈慧云赶紧走进厨房,将一直小火炖的热汤端出来给他喝。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厨了,姜颠觉得很意外,配合地喝了两口。更让他意外的是,汤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是童年的记忆。
一时酸涩冲上头顶,他强忍着,默不作声地把汤喝完。
陈慧云见他没有说话,心思不定,假装去厨房收拾东西。翻到橱柜里那些已经发霉的药包时,忽然神色一怔,浓浓悔意涌上心头。
她冲出去一把抱住姜颠。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次意识到在姜颠面前,他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一个商人。为了这份迟来的顿悟,她哭得泣不成声。
姜颠愣了很久才回抱住她,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他屈从于现实的温暖。
周末,程逢约周尧见面,为了防止媒体记者再兴风作浪,她特地说明要带戴宝玲一起,谁知周尧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个人欣然赴约。
程逢转头就走,他也顾不上是在公共场合了,一路追着她。她前脚刚上车,周尧后脚就挤进来。程逢二话没说,一路疾驰到江边。
过了很久,她摇下车窗,注视着苍茫的江面,缓缓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尧不禁想起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少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淡淡一笑:“是那个拉大提琴的男孩吗?”
程逢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有占有欲。
周尧毫不意外,问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不管有没有,我和你都已经结束了。”
“我可以等你们分开。”周尧不乏肯定地说。
程逢实在不喜欢他这种自信的口吻,脸色一沉,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和他会分开?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周尧察觉到她有一丝生气,但还是保持一贯的温和,笑容和神态都是优雅的,并没有因她的咄咄逼人而发生一丝变化。他沉吟片刻后说道:“程逢,你别太天真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什么意思?”
“既然缘浅,何必情深?”
周尧像是一个预言家。
他的感觉一向很敏锐,学生时代,他能预言她每场演出是成功还是失败,能预言她的考试成绩将有多糟糕,她即将新换的发型有多丑,如今他又能预言她和姜颠会分开。
程逢气得直接将他踹下了车。
五月下旬,廉若绅新单曲发布,陆别的音乐工作室同一天开张。原本等着廉若绅一炮而红为自己带来第一单生意,谁料《心事》却爆了大冷门,被同期出歌的几个圈内大佬完美地抢占了各大平台资源和观众视线,廉若绅犹如一道飞流,直溅低谷。
如果只是这样没有掀起一丝水花也就算了,就连少数几个听到这首单曲的乐评人都是批评的声音。歌词幼稚,曲调低沉,没有朝气,不符合当代音乐潮流主旋律。
陆别刚有点斗志就被打击地抬不起头来,廉若绅的明星梦也惨遭滑铁卢,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时,距离高考已经只剩十天不到了。
程逢能感受到临南高三学生浑身上下发散的紧张气息,一张张脸都燃起了“拼搏在此一举”的斗志,书吧的生意陡然清冷许多,高三部在学跳舞的几个艺术班学生也均结束了课程,投入到备战状态。柴今上完最后一堂课,将衣服和鞋子都塞在书包里,拖拖拉拉留在最后,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眼舞蹈教室。
她学爵士舞的时间不长,也跳得很不好,好在从小就学古典舞,艺术项目上还是能帮她加分,只是回头看时,依稀已经记不清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学爵士舞了。
因为什么呢?
程逢送完学生,见她还站在教室门口发愣,放轻脚步走过去:“怎么?舍不得?”
柴今回过神来,抿着唇点了点头:“嗯。”
“舍不得教室,还是舍不得我?”
柴今笑了:“舍不得程老师,也舍不得这间教室,还有书吧。”
“还舍不得很多同窗吧?”
程逢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和她站在一起看空荡荡的教室。这是她第一次开工作室,柴今是最早一批她教过的学生,也是最早一批她即将要送走的学生。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就会离开临南高中,离开这条栽满香樟和法国梧桐的林荫长道,书吧再也不会回响起他们的欢声笑语了。
做老师是这样的,迎来一批新的面孔,就要送走一批老的面孔。
他们毕业了,应该前程似锦。
程逢不无感伤,但却带着笑说:“好好考试,等着为你们接风洗尘。”
“嗯。”柴今留恋地看一眼教室,预备和程逢道别,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不住说道,“程老师,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跳的舞很好看。”柴今低下头,声音很低,“可能是我太迟钝了,我以为姜颠是喜欢爵士舞才经常来书吧,所以我也来学跳舞,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喜欢的根本不是爵士舞,而是……跳爵士舞的人。”
程逢愣住了,反应了会才明白柴今的意思,心猛一咯噔。
“我和姜颠……”
“我不会说出去的。”柴今像是急于撇清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飞快地打断她,“程老师,我看得出来姜颠很喜欢你,我由衷地祝福你们,再见。”
柴今离开了,程逢却很不安。这种不安感来自于之前周尧说的话,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总让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他们瞒得再好,终有一天也还是会被人知道。
除了柴今,还有其他人吗?
程逢焦灼地回想着和姜颠在一起的细节,寻思更多可能知道的人,她害怕的并不是这段关系的曝光,而是不能在这个时期曝光。高考和六月下旬的IPHO物理竞赛都对他至关重要,一定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她这样想着,四处找手机,打算给姜颠打一通电话,让他暂时不要来书吧了,谁知刚打开手机就接到电视台的电话,和她说采访视频剪辑好了,约时间碰头看一下。另外还提到了安因,编导也很为难,说领导认为安因的自白太紧张了,没有发挥出水准,打算把她那一段完全剪掉。
程逢心不在焉,编导说了什么她也没有认真听,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等挂了电话,她也忘记要找姜颠说什么了。
这一边廉若绅新单曲发行不利,连带着戴宝玲也吃了苦头,被DK趁机狠训了一顿。她不甘心,到处奔走联系曾经有过合作的平台,想要为廉若绅再争取一些曝光的机会,但都被告知资源已经优先给别人了。更甚至有些之前已经谈好的合作也中途泡汤,对方宁愿赔付高额毁约费,也不愿意把资源浪费给廉若绅,平白消磨时间和精力。
戴宝玲知道这一切肯定有DK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又没有证据,另一方面也扛不住HA高层施加的压力,走到最低谷,遭遇事业危机,看到太多圈内的人情冷暖,一时气馁,便叫了所有人出来喝酒。
陆别和廉若绅也正想借酒浇愁,三个人凑头闹得天翻地覆,喝得酩酊大醉。
喝醉了,廉若绅站在高高的长凳上,以啤酒瓶当麦克风,在摆满大排档的街头唱起《心事》。他是典型的低音炮,烟嗓,唱到动情处别有一种成熟魅力。
陆别傻得给他拍手,拍到最后累得睡着了。
戴宝玲的目光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他。
深夜的街头,人流渐行渐少,繁华的夜市容纳的都是孤单的人。程逢也隐约有些醉了,撑着头看廉若绅唱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年多和姜颠的点点滴滴。
那一晚,因为被陆别那个臭小子约架,偷偷摸进书吧的少年。
那个把药包故意丢下的坏男孩。
有心机,有心事。
会拉大提琴,还是物理天才,曾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边缘,摸索人生的方向,幸运的是至今还健康地活着,像一朵矜持又神秘的蔷薇花。
很干净,很懂事。
想爱他。
……
姜颠看她左摇右晃的,脱了外套披在她肩上,从桌下握住她的手。程逢眯着眼睛冲他笑,嗓音微哑地附在他耳边问:“阿颠,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
程逢又问:“一辈子不离开我吗?”
“嗯。”他说,“除非我死。”
“不许瞎说。”程逢板起脸,装作很凶的样子,戳他的脸颊。姜颠被路人盯着有些害羞,但又不想打扰她的兴致,索性双手一拢,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他大概听到了这辈子最动人的一句话。
“阿颠,长大以后就来娶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程逢忽然哭了。
明明很不安,还是忍不住想见他;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还是忍不住一再感动;明明对未来充满迷茫,却不敢表现出来,不敢给他一丝压力。
另一边,戴宝玲的眼眶也湿润了,被廉若绅的歌声打动,被寂寞的街头渲染,被一种名为“分离”的气味钻入五脏六腑,伴随着酒精彻底麻痹。
她仰着头,视线追随着廉若绅,轻声问道:“假如我最终没能捧红你,你会后悔吗?”
廉若绅似乎就在这一刻长大了。
他定定地看着戴宝玲,想象着她话语间的深意,想到她四处奔走遭受的白眼和打击,幻想着未来呈现在他眼前的将是一条怎样黑暗无关的路,烦恼、气馁、不甘与恐惧顿时接踵而至。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看向她,忽然从她眼中解读出一股坚定的意志。他放下酒瓶,从凳子上跳下来,搭着戴宝玲的肩将她往怀里一揽,大声说道:“宝玲姐,你别怕,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你不散,我就不散。”
戴宝玲鼻头一酸,没忍住痛哭失声。
你不散,我就不散。
多么动人的承诺。
单曲发行失利,他没有把责任推卸到她身上,还强忍着内心的焦灼与害怕,来陪她喝酒,和她一起哭一起笑,在无人的街头高声歌唱,放纵人生,将夏日的蝉鸣堵在耳朵里,与漫长的未来说滚蛋。
在戴宝玲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面前这个男孩一直陪着她,给了她莫大的信念与支撑。她常常会想,这是多么平淡无奇的一晚,然而却平淡无奇到成为她一生中最美丽的一晚。
每个人心上都披着华丽的衣裳和不为人知的丑陋,正如世间总是黑与白相伴,光明与黑暗交叠,团圆必将在漫长的分离后才会显得珍而重之。
这一刻的他们尚且不懂,但是很快,他们就懂了。
高考前三天,廉若绅忽然像条疯狗冲进书吧,校服松松垮垮地滑在腰间,书包被他扔在门口,他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水,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他直接冲到程逢面前,把桌上的东西全都粗暴地挥开,双手撑在桌上,喘着气怒气冲冲地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程逢完全被吓到了,不知所措地问:“怎、怎么了?”
“戴宝玲呢?”
他一张嘴,声音哑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程逢愣了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吼出声:“我问你戴宝玲人在哪里!”
“她、她没和我联系。”程逢被他吼得不自觉往后退了步,刚好姜颠和裴小芸都追了过来,一前一后拉着廉若绅,控制已经完全失控的他。
程逢还是有点懵,只好问姜颠:“到底怎么了?”
姜颠抿了抿唇,显得很犹豫,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程逢只好求助裴小芸,裴小芸浑身微颤,眼泪直在打转,不停地冲她摇头。程逢顿时意识到不妙,推开姜颠看向廉若绅,严肃道:“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廉若绅像头蛮牛,拳头不停地往墙上砸,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几乎是发泄似的咆哮:“她……他妈的她还是被DK那个禽兽睡了!”眼泪刷的往下掉,鼻涕混着泪水糊了一脸,他根本顾不上,浑身颤抖地骂道,“别拦我,你们一个都别拦着我!我要去杀了那个禽兽!”
“你别冲动,你别……”
裴小芸一句话没说完,又被廉若绅打断:“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才会妥协的!”
“裴小芸,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廉若绅瞪大眼睛,疯了一般推开裴小芸,冲了出去。程逢赶紧去扶裴小芸,姜颠去追廉若绅,嘱咐她们留下来等消息。
……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或许也并不突然,只是在喝醉酒的那一晚,动情的人太多,谁都没有在意戴宝玲的异样罢了。
裴小芸也很难受,马上就要高考了,为了让学生释放压力,最后的三天已经全面停课。
她原本还在班上和他们说考试的注意事项,谁知道廉若绅忽然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冲了出去。他那个样子实在太吓人了,她想也没想就追了出来。
一路上听他大喊大骂,她隐约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肯定,直到刚刚。
“怎、怎么回事?程程,到底怎么回事啊?宝玲她怎么会……”裴小芸哭成了泪人,抓着程逢的手臂往地上瘫,一点力气都没有。
本来就是吊车尾的班级,她顶着巨大压力带这一届毕业生,平时事无巨细都对他们照顾有加,对廉若绅更是无话可说。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裴小芸垂头丧气地说:“我真的好累,你们怎么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宝玲她……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廉若绅?”
程逢心往下一沉,忽然什么都懂了。
戴宝玲那么骄傲的人,从没向谁低过头,也信誓旦旦说过绝不会低头,但她最终还是食言了。因为一个男孩,一个脱口而出的承诺,她慌不择路地投降了。
后来,在这些事都尘埃落定的某一天,她问程逢:“你说我会变成和庞婷一样的下场吗?”
程逢以为她说那句话时,是担心DK会翻脸无情,用和铲除庞婷一样的办法,设计陷害将她从公司开除,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戴宝玲担心的并不是DK,也不是公司,不是失去工作,而是如今这份豁出一切不要的骄傲,最终能否换来承诺的兑现。
你不散,我就不散。
会被辜负吗?
如同周尧辜负庞婷那样,廉若绅也辜负她?
但是戴宝玲说,她不后悔。
奋不顾身往前冲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后悔,只想着让他高兴,让他成功,让他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歌声被全世界听到。
如同这一刻,奋不顾身往前冲的廉若绅,也根本没有想将来会不会后悔。他在皇朝星娱的地下车库等了三个小时,眼睛熬得血红,最后等到DK和他漂亮的女助理携手到来,终于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为什么时间不能倒流?
他不想戴宝玲为他牺牲,为他摇尾乞怜求资源,不想看到小人得志,更甚至不想出单曲,总而言之他无比地渴望,渴望时间能大发慈悲,为他倒流一次。
女助理高声呼救,公司保安很快下来,依稀有警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姜颠到时已经晚了,没能阻止廉若绅出手,死拖硬拽将他拉开,两个人拼了命地往外跑。
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书吧替程逢惹麻烦,他们在繁华的街头慌乱窜逃,最后被闻风赶来的陆别接到音乐工作室。谁知一口气还没喘上,大门就被人踢碎了,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壮汉们将他们团团包围。
事后他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DK刻意安排的。
他猜到廉若绅会去找他算账,早就做好打算,将廉若绅打他的那一幕都拍了下来,打算提交给警察当证据。不止如此,他还派了打手一路跟随,安排了人在暗处偷拍。
跟到工作室,那些壮汉二话不说开始砸,一件件崭新的乐器被他们像垃圾一样随意扔在地上,随意踩踏……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发生在黑暗的夜晚,好像一场噩梦,最后整个世界都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