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因为什么事儿?早上还好端端的,晚上就发了这么一顿火?连姜氏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么?任凭他是做公公的,我也得去讨个理来!”越帮丈夫上药,姜夫人越是火大,看着自己丈夫低着头孱弱的样子,不禁将帕子往水盆里一扔站了起来。
“别……还不是因为我派人联系肃韶的事儿被父亲知道了……父亲不让我再与肃韶联系。”见自己妻子真的要往外走,姜广宇连忙拽住妻子的手同她说道。
“为什么?”听了这话,姜夫人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重新坐了下去悄声问道,这事儿姜夫人是知道的,她夫妇俩在这姜府就是个傀儡,两人早就想办几件漂亮事儿显示下自己的能力,也好名正言顺的请姜老太爷放权,这次福王杀回金都让两人找到了机会,便背着姜老太爷联系了肃韶,想着为低迷了十几年的姜氏重新带来生机。
“父亲他怕咱们站错队伍……不想让姜氏在参与到夺嫡的事情中去了,这一巴掌便是父亲的警告,他怕是故意在我脸上留下掌印,就是不想让我这几日出门。”金广宇见夫人回转了,便叹着气同姜夫人说着自己父亲的意思。
听着丈夫的话,姜夫人皱眉思索片刻道:“父亲他老人家老了,胆子也小了,他是被十几年前的那场夺嫡之争给吓怕了,姜氏上次输了么?并没有,十几年后,福王不是重新回到金都了么?当年姜氏放在福王身上的赌资,现在可以回收了,福王这次重回金都,必然急需得到这些士家大族的承认,待他坐稳了江山咱们再去示好不是晚了么?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啊,而且肃韶与你是姑舅亲,除了父子外,最亲近的人了,要我说,与肃韶这根线,还不能断,还要让他知道,外祖父是指望不上了,唯有你才是真正能帮他的人,这样一来,他也会助你成为真正的有实权的姜氏族长的。”
“这……不行,整个姜氏都在父亲掌控下,我的一举一动父亲都清楚的很,我不行的……我没有可以用的人手……”听了自己妻子的话,姜广宇连忙摇头,几十年来他饱受姜炳坤淫威,早已形成了服从父亲命令的习惯,突然要与父亲对着干了,首先他心里上就先恐惧起来。
“难道你要被父亲他老人家打到六十岁么!我看这一巴掌的力度很大啊,父亲身体很好吧,足还可以再活二十年,你这一辈子就想这么过下去?连个下人都看不起你?再说了,咱们不是要反抗父亲啊,是父亲他老人家老了,迷糊了,他的保守和懦弱已经不适合掌舵一个百年世家了!这个沉寂了十几年的大家族,需要一个更为年轻的,鲜活的,有野心的掌舵者,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姜夫人见姜广宇连连摇头,索性贴近了他的身边,急切的说着。
“我……我能行么?”姜夫人的话极其富有煽动力,姜广宇被压抑已久的那点反抗精神再次稍微有了松动的苗头,他不自信的反问着。
“当然能行!只有你才能堪此大任啊!你没有人可用不要紧,许氏有人!你别忘了,你的夫人可是上杭许氏的贵女!上杭许氏是想嫁出去的女儿做个实际掌权的族长夫人,还是想女儿嫁给一个懦弱的傀儡?”姜夫人微微吸一口气,生怕姜广宇再次懦弱的缩回壳里,立刻接着道:“我过几日便回娘家小住几日,到时自然会联系到可用的人手。”
“这……千万不可让父亲知道,不可让父亲再生气了。”姜广宇拽着夫人的手,吞了口口水,对姜夫人给他画的大饼,他还是很有想吃的欲望的,可是他内心的懦弱却让他始终不敢反抗父亲。
“放心吧,哪里还有公公拦着儿媳妇回娘家走亲戚的,待我这几天安排妥当,便立刻行事。”姜夫人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老爷歇息吧。”
姜广宇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在姜夫人的服侍下上床歇息了。
武威郡
窗子外慢慢亮起来,碎碎的鸟鸣代替了夜晚的秋虫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昏暗的寝室中,只见阮灵均靠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脚架在脚凳上,微合着双眼假寐,里屋床上则侧躺着身着大红里衣的蔡淑慎,早有仆从端了东西,候在廊外。
他们在等肃雍醒来,却不知道借住在肃雍身体中的阮灵均早已经醒了,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蔡淑慎有了动静,她略略翻了个身,大概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毛挤成一团,一副疲劳无度的样子,这让阮灵均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一个在闺阁长大的女子要经受多少内心煎熬与恐惧才能做出冒着被整个家族遗弃的风险作出杀夫这件事来,自己是个不认命的女人,这个姑娘不也是么?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蔡淑慎缓缓睁开眼,终是醒了。
“在你们眼里,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阮灵均看着昏睡了一夜的“新婚妻子”,缓缓问道,黑旗军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消息系统,但从未关注过福王这个病娇四子,她此刻自然是要搞清楚肃雍的性格脾气才好不被人发觉。
蔡淑慎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痛,自从被婚配给肃雍,她就再未睡过一个好觉,这两天更是精神高度紧张,如今甜睡一夜,整个身体连同心都跟着温热柔软起来,肃雍果然遵守诺言,没有报复自己,如果他有一个好身体,并非不是良人,现如今看起来他一时半刻还会活下去,自己又早已被八抬大轿抬入了他的门,那么何不试着把日子往好了过呢?想到这,蔡淑慎试着放下戒心,想了想道:“夫君往日在北地民众心目中的印象是,荒淫无度,后宅长期有几十名美女,性格阴晴不定,视人命为草芥,动咎处死奴仆妾婢。”
“……”见蔡淑慎这样说,那这肃雍的性格应该就是这样了,阮灵均知道肃雍的性格好不到哪儿去,却没想到会这样差,不由呆了一呆,从小到大她便极其自律,说不上忠君爱国,也是一个礼仪孝道三观俱全之人,要装扮成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真是十分困难,不过,好在有这个新娘作为挡箭牌,可以让她性格转变的不那么生硬,于是挑眉给了蔡淑慎一个不太庄重的微笑道:“怪不得你要在新婚之夜这样对我,是要为民除害么?”
“噗——为民除害?我哪里有这么高尚?”肃雍的容貌实在是加分,这一个挑眉,英俊中透着一股邪魅俏皮,十分撩人,让还抱着些许警惕犹豫之心的蔡淑慎当即忍不住笑了一声,只觉胸膛砰砰直跳,这不太正人君子的微笑与诱惑她给肃雍下药的二爷肃茂不同,却让她更控制不住的想要在这个夫君面前肆意,毕竟从没有男人在她面前如此胆大放肆过。
“四爷。”门口适时地响起敲门声,轻缓而有节奏,应该是外面的侍从们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这才敢打扰。
“进来。”阮灵均的修为早已听到外面多人的脚步呼吸声,此刻也不意外,只随意应声道,蔡淑慎脸上那一抹微笑在外面人出声后,便立刻恢复了庄重冷凝的表情。
水盆、帕子、衣冠、柳枝,一干人等鱼贯入内,见到这些丫鬟们熟悉的表情与动作,
盆水,巾帕,衣冠,一干人等鱼贯而入。这让阮灵均眉头微微皱起,原来按照肃雍以前的惯例,一早醒来竟然是要被这么多人触碰么?
河西阮氏虽然也是百年世家,但是阮氏以武起家,金戈铁马,大多都是在军营中积攒下的名声与威望,自然不像内地的簪缨世家这般注重规矩和享受,顶多多配备几名亲兵仆从罢了,极少见到仆妇女子,特别是这一代的族长阮灵均,身为女儿身,更是连亲兵都省了,可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放着,出去。”阮灵均冷冷的说,虽然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她也不习惯这么多人在她身上摸摸碰碰,于是直接挥手让众仆从下去。
“四爷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不高兴,可是新夫人伺候的不好?”琉璃微笑着接过一旁小丫鬟手中的帕子浸了浸水,并未把阮灵均的话当真,随口调侃着:“四爷金尊玉贵的人,自己哪里做得来这些事情?”
这话虽然是玩笑话,可身为仆从调侃新进门的女主人实在是缺乏尊重,不止蔡淑慎,连阮灵均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来服侍夫君更衣。”蔡淑慎原本正襟危坐在床上,此时站了起来,一席红色中衣走到仆从们身边,拿过外衣,有条不紊地替阮灵均着上,又替他理顺了发,好好地束起,虽然是百年世家的小姐,但这些简单的伺候丈夫的规矩早有嬷嬷教导,本就是她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