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段君逸放下了观赛眼镜,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这小鬼明明功夫那么好,却吃亏在爪子没进化到第四阶。』
旁边的路晨枫吃惊道:『段老师,第四阶是什么?』
『猫族的爪子需要在战斗中不断的淬炼才能进化,每一次进化都会伴随着难以忍耐的痛苦,但破坏力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前三阶为普通钝爪,剖鱼利爪,尖刀利爪,但只是锋利度的提升。』段君逸自然地眯起眼睛,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从第四阶碎甲利爪开始,猫爪会发生质变,拥有破坏脉能的能力,当进化到第五阶幽蓝爪锋时,便可以跟人类的脉能正面对抗,但大多数猫族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第五阶,而妖灵族天生无法使用脉能的缺陷限制了他们,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四次痛苦的进化,才能拥有和人类平起平坐的能力。』
路晨枫听得目瞪口呆,惊讶地问:『段老师,你怎么对猫族这么懂?』
『哈哈,因为我读书多啊,小枫,你也多读书。』段君逸大笑道。
路晨枫神色忽然滞了一下,低声说道:『段老师,你能不能别叫我小枫。』
段君逸微感讶异,眉毛稍稍一抬:『难道你害羞了?』
路晨枫脸皮抖动了一下,目光空洞地说:『以前她总是这么叫我。』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早就不是那个会害羞的路晨枫了。』
『那我叫你正义枫!』段君逸哈哈大笑,攀着路晨枫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富有正义感的路晨枫吗?』
路晨枫不客气地给了段君逸一拳,笑着说道:『好吧,这个名字比路尸鬼好听。』
正在这时,伊诺失魂落魄地走到他们身旁,一脸委顿地坐了下来:『唉,我输了。』
『小鬼,我都跟你说啦,就当是去玩玩。』段君逸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伊诺的肩膀,笑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最后那招「坐海听鱼动,踏浪寻鱼踪」真是让我大饱眼福……』
伊诺闻言心中一凛:「猫族格斗术是月牙岛上不传之秘,月牙岛基本和人类世界是隔绝的,段老师身为人类探险者,怎么可能会说出猫族格斗术中高阶招式的名字?」
不知不觉间,伊诺的猫耳竖了起来,双眼也变得警觉:『段老师,你怎么会知道猫族格斗术的招式?』
路晨枫也向段君逸投去疑惑的目光,刚才段老师对猫爪进化细致的解读,没有理由让路晨枫感到怀疑。
『我有两项超能力,第一项叫做「掐指一算」,第二项叫做「阴魂不散」,第二项超能力,我会在明天上课的时候向你们展示。』段君逸神秘兮兮地一笑,眼光忽然往右侧瞥去,『哇,小矢回来了。』
伊诺和路晨枫一齐望去,雷矢神色落寞,身上的自动决斗装被打成了乌黑色,决斗结果一目了然。
段君逸往旁边挪了一下,为雷矢空出一个位置,向雷矢招了招手,打趣地说道:『小矢,你真的是对黑色情有独钟啊,平时穿黑衣服也就算了,决斗的时候,也一定要让自己变成黑色。』
雷矢在段君逸身旁坐下,红着脸说道:『段老师,您别笑话我了。』
『哈哈,不要难过了,就当是体验一下空中决斗的快感,跟你说吧,我其实很想穿上自动决斗装,在天上打一把呢!』段君逸笑哈哈地说。
段君逸看雷矢一脸颓丧无心说笑,正色说道:『小矢,你刚才的比赛我有在看,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实力差距太大,我太没用。』雷矢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吧,你就输在这副自卑的模样,刚才你的对手并没有比你强多少,前面的「狂风召唤术」「俯冲贴地翔」都是试探招式,根本没有任何进攻性,而你却自乱阵脚、惊慌失措,提前向对手暴露了你的水平,如果你稳住心态,静观其变,在他用「鹰抓兔」突袭你时,用一招内修格斗者初级技艺「螺旋气流」再接上「开砖拳」,他在空中无法借力,必然会被你击落。』段君逸有条不紊地将战斗形势重新分析了一遍。
雷矢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重,脑中回想起刚才的决斗过程,细节几乎和段君逸所说并无两样,他陡然抬起了头,看着段君逸的眼睛,喃喃说道:『我输在自卑的模样……』
段君逸冲雷矢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伸手扭了扭泡泡的大圆脸,说道:『喂,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泡泡听他说起自己,橡皮脸竟然红了一大片,说:『段老师,您好,在下名叫泡泡,是一位公子。』
伊诺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泡泡,在跟段君逸对话时,竟然会变成傲娇的小女人的姿态,在伊诺的记忆里,泡泡只有面对美貌小姐姐时,才会是这种姿态。
『可爱的精灵魔袋,听说你的使命是寻找宿命中的另一半,然后生个孩子,对吗?』段君逸眼角眯出笑纹。
泡泡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不是刚刚说过了嘛,我有「掐指一算」的特异功能。』
伊诺突然想问:段老师,既然你有这种特异功能,那你算一下「毒蛇」的身份吧。
『125号对战130号,请双方在三分钟内到达升空台。』荧光面板上字幕再次滚动,伊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小鬼,加油。』段君逸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伊诺忽然觉得他的眼神似曾相识,但此时没时间去想那么多,点了点头便走向了升空台。
『499届学员,筝翼,请指教。』升空台上的少年提前一步到达。
少年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个子很矮,伊诺目测他最多到自己的肩膀左右,但却清晰地感知到这副精悍的躯壳下藏着强大的爆发力,而且伊诺还注意到,对手的自动决斗装仍然是纯白色,如果这不是他的第一场决斗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在上一场决斗中未曾受伤。
『499届学员,伊诺。』
在升空台升起的时候,伊诺又被闪了一个趔趄,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狼狈,他的脸还是红了起来,筝翼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升空台升起到一半的时候,筝翼向伊诺扬了扬头,语气像是熟人之间的攀谈:『你叫伊诺是吧?听说你最近在学院里名气很大。』
伊诺从他的姿态中并没有看到善意,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一句:『没有。』
『如果院长大人没有静修的话,你是根本没有可能站在这里的。』
『听说你和蓝小姐关系不错,但在我看来,她只不过把你当成一只宠物罢了。』
『喂,伊诺,枫语城中很多斗兽场,那里才是你展现实力的地方吧,为什么要来战魂学院呢?』
筝翼一句接着一句奚落着伊诺,他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头颅上扬,似乎种族之间的差别带来的那种优越感,能够弥补一些身高上的差距。
『可以开始了吗?』伊诺打断了他聒噪的独白,把手指放在左腕处的复位键上。
筝翼按下复位键,笑容有些狡黠:『其实你没必要着急的,反正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早已不是第一次听羞辱性的话语,因此伊诺并没有什么感觉,只不过他很想通过实力教训教训眼前的这个小个子,让他知道就算是妖灵族也完全有资格站在学分争夺赛的赛场上。
比赛已经开始,伊诺稍微抬了抬脚,力量在足尖聚集,微微躬下身去,默数了三个数,身子如狡兔般射向筝翼,尖刀利爪在冲锋的途中生出,全身血液加速流动的刹那,心境变得澄明纯净。
他感知到筝翼体内脉能平稳安定,似乎并不打算对他的进攻做出反应。
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身子已经冲到了筝翼面前,在他的爪子几乎要接触筝翼的自动决斗装时,筝翼右手猛然伸出,电光火石间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强大的脉能光罩将伊诺整个身体罩在里面。
伊诺发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圆柱形的脉能囚牢里,他试着用双爪去突破囚牢的墙壁,但爪子一旦和光罩接触,就会立刻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从指间传来。
筝翼若无其事地走到决斗晶体的一角,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水果刀和一颗青仙果,盘起腿坐了下去,旁若无人地削起了青仙果。
『我说过,你没必要着急,结果都一样,如果每次都能抽到你,那么我应该很快就能拿满十六个学分。』筝翼一边削着青仙果,一边说道,『我刚才注意到你的眼睛一只是黑色,一只是绿色。』
伊诺愤怒地在光罩中左冲右突,但脉能宛如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只要轻轻触碰立马就会有钻心的疼痛袭来,在尝试突破的过程中,他的爪尖被腐蚀掉了一半,却仍然无法突破光罩。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心眼专家」云戟的名号,像你这么有特色的眼睛,他一定会特别喜欢,不知道你的心脏会不会也跟其他妖灵族的不一样。』筝翼手中水果刀转动如飞,很快就削完了青仙果,他把水果刀的两面在衣服上蹭了蹭,重新放回了口袋,「咔嚓」一口咬在水果上,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等我吃完这颗水果,五分钟大概也就结束了,这简直完美,我说过,斗兽场才是你展现实力的地方,这里并不适合你。』
一阵徒劳的挣扎过后,伊诺终于筋疲力竭,心头萌生出彻头彻尾的无力感,这样被对手像囚徒一样幽禁在这个破罩子中,屈辱地等到决斗倒计时到最后一秒,这该是一场多么可笑的决斗啊,可是自己明明就是没有能力突破那层光罩。
「难道真的就像路晨枫所说,血肉之躯是无法和脉能对抗的吗?」他想道。
『妖灵族居然可以进入战魂学院,还可以到学分争夺赛参赛,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战魂学院似乎正在走向堕落,你有这种感觉吗?听说你昨天居然还赢了一把,战魂学院的某些学员是有多么没用啊,连一只妖灵族都打不过,呵呵。』筝翼失望至极地大摇其头。
伊诺莫名被激怒,大声吼道:『为什么,妖灵族就一定要输给你们人类???』
筝翼口中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用有些困惑的目光看了伊诺几秒,淡淡地说道:『因为妖灵族是下等种族啊。』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在说「因为太阳总是从东边升起啊」,就像在说「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困了要睡觉啊」,就像在说「每个人都会死啊」。
『好了,我吃完了。』筝翼扔掉果核,站了起来,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说道,『决斗要结束了,哦,不,我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
他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脉能光罩突然炸裂,伊诺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波向自己挤压,耳边爆炸声连环响起,一连串的剧烈疼痛爆发,自动决斗装在短短一刹那变成乌黑色。
自动决斗装的警报声在这一刻响起,精确得像是被事先计算过一样,决斗晶体在停滞了几秒钟后缓缓降落,伊诺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从升空台上走了下来,步伐生硬地跟在筝翼身后,去裁判席裁决胜负。
裁判是一个皮肤白净、容貌靓丽的双马尾女生,她惊诧地看了看伊诺自动决斗装的颜色,颇为不满地瞪了筝翼一眼,说道:『喂,筝翼,只是个妖灵族,你下这么重手干嘛?』
筝翼接过女生递过来的胜利金币,嘴角轻轻一抬,说道:『本来没想下重手的,没想到他居然问我:「为什么妖灵族就一定要输给你们人类?」』
筝翼的声音并不大,但很多路过的学员还是听到了,他们都停了下来,呆了几秒后,发出一片振聋发聩的哄笑。
那个双马尾的靓丽女生笑得前仰后合,她用一根手指指着伊诺的鼻子,想要说什么却笑的一时回不过气。
伊诺默不作声地推开了人群,在一片哄笑声中往外走去。
他觉得很难受,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自己呆一会。
可是,他却再次在荧光面板上看到「125号」的字样。
『125对战99999号,请双方在三分钟内到达升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