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分争夺赛的赛场走出来后,所有嘈杂混乱都在刹那间被切断了,决斗场上的刀光剑影和热血沸腾被统统丢在了身后,段君逸揽着他的肩膀从热血堂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和他的臂弯都很暖。
『小鬼,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了。』段君逸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伊诺抬起头困惑地问。
『你现在拥有了第四阶「碎甲利爪」和觉醒的「焚情炎」,以后跟脉能对抗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怕了。』段君逸笑眯眯地说。
伊诺把精神力凝聚在手掌上,十只透明的猫爪从指尖生了出来,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明亮的光芒,宛如冬天屋檐下悬挂的冰剑。
『这就是碎甲利爪吗?』
伊诺盯着自己的爪子陷入了沉思,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血色火焰将他的「尖刀利爪」连根烧成了灰烬,崭新的爪子生长出来,更锋利的爪锋,更轻盈的感觉,可是,那血色的火焰,那战场的影像……
『段老师,觉醒的焚情炎到底是什么?』伊诺问。
段君逸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带着伊诺从一条羊肠小径中穿过,小径的地面用彩光绚烂的眷星石铺就,两旁栽着青葱欲滴的灯华树。
茂密的叶片青中透黄,随着微风轻轻摇动,似在诉说对夏的眷恋、对秋的抗拒。
树影把阳光过滤成金黄色的光斑,在脚下呈现出星罗棋布的阴影。
小径的终点是一方幽静的小池塘,一只雪白的大鸟在池塘中闲游,它优雅地舒展着羽毛,轻盈地裁剪着镜面,涟漪温柔扩散,波纹摇荡青光。
两人在池塘边停了下来,段君逸转过头,问道:『小鬼,饿了吧。』
伊诺愣了一愣,经历了一个上午的决斗,他早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
段君逸弯下身子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朝着池塘上的水面扔过去,高速旋转的石块在水面上连续弹跳,一直飞到池塘的另一端,那只雪白色的大鸟受惊展翅飞起,扬起几片调皮的水花。
『厉害吗?』段君逸转过头问。
伊诺有些讶异,点头说道:『厉害。』
但他觉得有些奇怪,段老师刚才问自己饿不饿?现在又打了一个水漂,问自己厉害不厉害?这两件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忽然,刚才石头跳过的地方水花暴涌而出,一股神奇的力量拔水而起,将十数条白肚皮灰鳞片的肥鱼抛到岸边,那些鱼儿在他脚下不停地蹦跳着。
伊诺惊得嘴巴圆张,许久才反应过来,喃喃道:『厉害!』
段君逸坐在草地上,扫了一眼那些不安分的鱼儿,朝伊诺扬了扬头,说道:『小鬼,我们分工合作,我抓鱼,你剖鱼。我烧鱼,你调味,然后一起吃鱼。』
『好!』伊诺露出喜色。
离开月牙岛便再也没有亲手烤过鱼了,伊诺不知道有多怀念那种感觉。
剖鱼是他天生就具备的技能,他把那些鱼汇聚到一起,数了数,一共十二条,亮出碎甲利爪,「飞鳞破碎爪」一阵狂舞,鳞片在空中飞扬,简直像下了一场鳞片雨。
然后,他把十二条鱼一条接一条地扔向空中,「泼风割鱼」爪光闪烁,在每一只鱼的腹部精准地划出一道口子,「开膛取膘爪」风驰电掣,一堆鱼鳔、内脏、杂碎裹着鲜血落在地上。
段君逸仰头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伊诺的表演,忽然问道:『小鬼,这些招数都是谁教你的?』
伊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一个朋友。』
段君逸从旁边的草地里折下一根青草,悠然咬在口中,望着天空上朵朵白云,青草从口中吐了出来,问道:『是不是一个……叫做「海盗公主」的朋友。』
伊诺心中一震,陡然回过头,段君逸正看着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小鬼,把鱼都穿好。』段君逸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铁叉,哗啦啦地扔在了伊诺面前的草地上,又从腰间解下了一只小包裹,也扔了过去。
这些铁叉是月牙岛上通用的烤鱼工具,一套一共有十四根,六根用来组装烤架,六根用来穿鱼,还有两根用来生火。
伊诺又解开了那只包裹,里面装着四种他再熟悉不过的调味品,分别是「星空海盐」、「槿蕙花粉」、「九味月形茴」、「鼠脂酱」,每一样都是月牙岛独有的烤鱼佐料……
伊诺双手微微颤抖,他敢保证,在人类世界中,绝不可能有相同的烤鱼工具以及调味品。
段君逸既然带着这些东西,显然今天是有备而来。
伊诺惊疑的目光停在段君逸脸上,问道:『段老师,请告诉我,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先把鱼穿好。』段君逸又扭下一根青草,折成环状后放在眼前,闭上一只眼睛,透着草环望着天。
伊诺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在那堆铁叉中翻了翻,找出了两段有磁吸的六根铁棍,熟娴地摆成了一个烤鱼架,然后将十二条鱼一一用铁叉穿起来摆在烤鱼架上,正当他用准备用另外两只火岩头的铁棒撞击取火时,烤架中自动燃起了一团青红色的火焰。
『忘了我们的分工了吗,我抓鱼,你剖鱼,我烧鱼,你调味。』段君逸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调皮的笑。
伊诺将装着「星空海盐」的玻璃瓶拧开,在每条鱼的两面都洒上一层细细的海盐,等那层银白渐渐在鱼身融解时,他将槿蕙花粉拌在鼠脂酱中,均匀地涂抹在鱼身上,把每条鱼都涂得油光闪闪。
最后,伊诺把几枚九味月形茴扔在火焰中,火焰噼里啪啦爆鸣了几声,竟然变成了海蓝色。
伊诺坐在了地上,不停地翻弄着铁叉,海蓝色地火舌温柔舔舐着鱼身,鼠脂酱被烤成金黄色的汁液,不时地滴落在火焰中,响起刺耳的「哧哧」声,醉人的鱼香开始从烤架中飘出。
他嗅着那熟悉的味道,恍然忆起那片蔚蓝深邃的星空海,那片银光微弱的浅滩,生满了青伞树的猫城,还有那个淡黄色头发的臭婆娘……
『段老师,现在可以说了吗?』伊诺抬起头。
段君逸来到伊诺身旁坐下,从伊诺手中拿过几个铁叉,在火焰上上下翻动着,海蓝色的火焰把他的脸也映成了蓝色。
『我和夜羽燃是从小就相识的朋友,所以……就是这样。』段君逸微笑着说。
伊诺怔了几秒,恍然大悟。如果他是夜羽燃的好朋友,就意味着他知道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自然对「猫族格斗术」也了如指掌。
只是一件事情伊诺还是感到迷惑不解,便问道:『段老师,今天的血色火焰,你所说的「觉醒的焚情炎」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炎炽佚影她会……』
『这个嘛……』段君逸把铁叉伸到鼻间,拼命地嗅了一通,露出满脸的陶醉之色,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我先吃一口。』
他在鱼脊上大咬了一口,嚼着鲜嫩的鱼肉,满脸享受之色,赞不绝口道:『好吃,小鬼,你也吃。』
伊诺只好也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几乎让他陷入一阵时光错乱,两人面对面吃着鱼肉,温馨从烤鱼架中氤氲出来。
『小鬼,这一段在战魂学院过的怎么样?』
『还好。』
『听说你认识了很多朋友,还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孩,段老师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额,我……』
『也受了不少欺负吧?』
『嗯……』
『炎炽佚影今天是不是说了一些让你很难过的话?』
伊诺沉默了。
『小鬼,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她,因为她是一个……很孤独的女孩。』段君逸又从烤架上拿起一条烤鱼,眼神平和地望着前方,『小影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去她家做客,渐渐就和她熟了,有一次我要走的时候,她拽着我的衣服,问我可不可以带她一起……』
伊诺不知不觉停止了咀嚼,在他记忆中,那个红发女孩的眼眸中,总是徜徉着一段的忧伤,像是一层抹不开的雾气。
可是对她的忧伤,他却一无所知。
『啊,我刚才在说些什么……焚情炎,是四炎之首,属于一种没有实质的精神烈焰,只有最纯净的愤怒才能唤醒它,而佚影今天主要负责帮你唤醒它。』段君逸将鱼刺从嘴中挑出,接着说道,『佚影虽然也继承了焚情炎,但却永远使不出,因为纯净的愤怒,不是任何人都拥有的……那么敏感脆弱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拥有纯净的愤怒……』
『怎么可能拥有纯净的愤怒……』伊诺的表情在一刹那间静止,反复地拒绝回味着这句话,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
『可是我为什么会拥有焚情炎,我跟炎炽家族从来没有过交集……』伊诺不解地问。
段君逸从烤架上又取下了一条鱼,抹了抹嘴巴,说道:『她欠你一段记忆,这段记忆,我想,她会还你的。』
伊诺再次陷入沉默,他并不清楚段君逸所说的「一段记忆」是指什么,更让他感到困惑的是,段君逸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炎炽佚影的事情。
『段老师,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应该也知道毒蛇的事吧?』伊诺忽然问道。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段君逸一边吐着鱼刺一边说着,不过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似乎「毒蛇」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毒蛇从古到今,一直都存在着。』
『我想抓住毒蛇。』
段君逸狼吞虎咽地吃着烤鱼,竟然顾不上搭伊诺的话,他风卷残云地一连吃下了好几条鱼,才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角,拍了拍伊诺的肩膀,说道:『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