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家以后,雨正好停了。
阮白芫从男人背上跳下来,因为忘记收伞,雨水溅了方帅帅一身。方谨舟无语地回过头来,发梢结成一绺一绺,氤氲冒着水汽。阮白芫赶紧做小伏低:“哎呀方帅帅,不好意思,今天的衣服我洗,我洗!”
方谨舟继续沉默,沉默着脱下T恤,沉默着把衣服扔到脏衣篮里,沉默拿起毛巾去洗澡。
啧,一副低气压的模样。
阮白芫在院子里胡乱转了几圈,她摸着滚烫的脸颊,觉得自己刚才打岔非常之有水平,非常之必要。啧,是吧是吧,方帅帅刚才是要表白吧?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呢?知不知道被拒绝了以后,大家连朋友也做不成啊?
等等……
为什么一定要拒绝?
阮白芫站在原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方帅帅虽然有时脾气臭了一点,龟毛了一点,仔细想想,并没有其他毛病。这么一个9分以上,帅气体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人,自己的反应为什么是拒绝?
如果真的想拒绝他,那刚才怦怦乱跳,带着点激动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啊,想不清啊想不清。
阮白芫被自己毛线球一样乱的思维打败了,甩了甩头发,去厨房看陆如星。炉灶关着,案板上散落着没煮的馄饨,如星背对门口,在用手机鼓捣着什么。
“如星……”
“啊,啊,白芫大大!”如星一激动,差点把手机扔到水池里。他回过头,满脸惊吓地说,“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早吗?”阮白芫说,“路上跟方谨舟耽误了很长时间啊。”
她故意凑近,想看如星在做什么。如星掩耳盗铃地背过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阮白芫:“咳,你煮的馄饨呢?我离开的这些时间,你不会一直偷懒吧?”
“没有没有没有!”如星赶紧为自己澄清,“我煮了十几锅馄饨,自己都快吃吐了呀!白芫大大不嫌弃的话,尝尝我最后煮好的一锅吧。”
如星兴致冲冲去盛他的馄饨了。鱼儿上钩,阮白芫挪到案板前,偷偷按亮了如星的手机屏幕。
大概在一秒钟之后,阮白芫就后悔了。
如星的手机屏保,竟然是四年前,她获得七星厨师称号时的比赛照片。
镜头上的女孩神情非常专注,她手持汤勺,在尝一锅正在熬煮的靓汤。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婴儿肥的笑脸,非常熟悉的一张脸,阮白芫见了,却觉得非常陌生。
这时如星也盛好了馄饨,他回过头,正好看见自己手机屏幕亮起,阮白芫一脸懵逼的模样。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如星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西子捧心状捧在自己胸口,“白芫大大,你全看见了?”
阮白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咳,是啊,全看见了。
不仅如此,我还看见你拿宝贝似的拿起它,恨不得把它贴在自己胸口的模样。
如星,告诉我,你每天不会要看着这张脸才肯睡觉吧……
阮白芫的表情,让陆如星更加手足无措。他颠三倒四地为自己解释:“啊啊啊,白芫大大,被你看到这张照片我真不好意思啊,就像偷偷喜欢一个人,被那个人发现了一样。”
“这张照片是我在内场拍的,白芫大大晋级七星特厨的那天我特别高兴,嗯,其实你每次比赛我都会去啊。”
“为了把白芫大大拍清楚,我特意带了十个变焦镜头。大概几百张里面,才选了这一张满意的。”
“停!”
阮白芫听见如星的夸赞,无法避免地又涌起一阵尴尬:“四年前你才十三四岁吧。”
如星像只小白兔似的说:“嗯,不太到十四岁。”
……作孽啊!
阮白芫说:“哦,十三四岁,你不去追星,喜欢个比你大七八岁的老女人干什么。”
如星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白芫大大就是我的偶像啊,我为什么要追星!”
“最开始,我是因为料理而喜欢你,慢慢发现白芫大大为人也很有趣。”
“你经常脸红,喜欢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又漂亮又有神。你喜欢木制器皿,也喜欢漆器,不喜欢竹子,不喜欢笋……”
阮白芫:“停停停,这些八卦你怎么知道的?”
如星一脸理所应当:“我看过你参加的访谈节目啊!”
好吧,阮白芫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的参加过几次访谈,甚至跟如沐上过几次直播。
之前以为如星的喜欢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她终于承认,如星是她的铁杆脑残粉了。
她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小习惯,他如数家珍似的说了出来,谈到令人兴奋的地方,他的眼睛还会bilibili放光,阮白芫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呀!
被人热切喜欢着的感觉,让她有点手足无措。
阮白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她讲了一句最错误的话——
“咳,所以发现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很失望吧?”
如星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过了很久,如星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对啊,我希望白芫大大重回料理界。”
“虽然隐居澄阳镇是白芫大大的选择,但我总觉得,这样的你并不甘心。”
“既然白芫大大看到了照片,你就该记得,四年前比赛的题目是‘让老人觉得人幸福的食物’,你做了一道橙皮鱼骨汤,让同台对垒的宁老也赞不绝口,他第一个同意将七星厨师之位授予你。”
“白芫大大的料理,可以给人带来幸福。”
如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到最后眼睛里蓄起泪水,竟是微微动情。“我相信很多人也像我一样,默默地喜欢着白芫大大,而你并不知道。我一定要证明这一点,我要向你证明,你是个多么好的人。”
我要向你证明,你是个多么好的人。
阮白芫突然有点恼恨这场雨,因为她的眼睛里也蓄起了湿润,有些情绪在心中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她静静地站在熟悉的厨房里,对面是一个倔强的小厨师。不管她回避多少次,他还是会坚定地对她说,那么坦然,那么理所应当——
对啊,白芫大大,是我的偶像啊。
因为你的料理,可以给人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