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舟在雨中慢慢地走。
虽然心里有心事,但他的脚步仍然非常沉稳,坚定。雷声炸开,雨珠如冰雹似的,在脚边砸出一个个水坑。在一片恍如末世的晦暗天气里,方谨舟像最后一抹光,他穿过澄阳镇棋盘似的小路,来到一大片厂房前……
老干爹辣酱厂占地4万多平米,因为它曾帮助无数人渡过危机,所以澄阳镇人都很感激它。厂房周围干干净净的,但凡有一点垃圾,都会有人主动清扫,车间采用红、白设计,Logo非常醒目,整个厂和卫老爹的风格一样,逗比中散发着大道至简的味道。
方谨舟在出货区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阮白芫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裙,帽子拉高,像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她的双腿光裸着,因为冷,所以不断在蹦蹦跳跳。跳一会儿,她就搓搓手,嘴里小声念叨:“好冷啊,好冷啊!”
方谨舟神色晦暗地走到阮白芫面前,脱下外套,把外套裹在她身上。
阮白芫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吓了一大跳,她像受惊兔子似的回过头,迷茫地看向方谨舟。见是他,她有点受宠若惊似的说:“哎呀,你怎么来了?”
说完拉起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裹紧:“嘶——真暖啊真暖啊,谢谢方帅帅,幸福!”
女孩缩在比她大很多的外套里面,更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动物。
方谨舟不知怎么有点气,声音也透着倨傲“你也知道冷么,怎么不多穿点?”
阮白芫还笑嘻嘻的:“出门的时候还不冷嘛。”
“有天气预报。”
“嘶……天气预报都不准的。”
“就算天气预报不准,你也不知道打电话,让人来送衣服。”
阮白芫晃了晃手机,吐舌头:“没电了。”
方谨舟:“所以你成功避开了能解决问题的所有方法,而且,到现在还在狡辩。”
“嘶……”阮白芫的笑容也消失了,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送衣服就送衣服,你今天怎么管这么多啊?”
阮白芫理了半天货,又累又饿,脾气也有点不好。她脱下衣服,卷了卷塞到方谨舟怀里:“好了好了,我不冷,不穿了行了吧?”
气氛顿时凝固。
女孩的五官很平凡,但是仔细看,她的眉眼凝聚着倔强,还有一丝桀骜不驯。正是这份倔强,让她整个人生动了起来。
方谨舟的神情越发晦暗,刚才跟母亲的谈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会很快离开澄阳镇。父亲的病,母亲的催促,各大餐厅的邀约,这些都是他必须要走的原因。而他留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阮白芫——只有她而已。
可是自己对阮白芫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朋友?像叶珈宁一样,他的陪伴令她开心,但他走了,她丝毫不会挽留?
是伙伴?是师徒?还是连叶珈宁也不如,是……一个麻烦?
她知道他在为她拖延时间吗?她知道他回中国的真正目的吗?他任性地跟她共处了一个多月,应该处理的事情却毫无进展。他是不是该向她,要一个答案?
无数个念头在方谨舟脑袋里冲撞,而阮白芫对此无知无觉。她还在念叨:“哎方谨舟,你怎么不说话了?行了行了,我下次看天气预报行了吧?回家吃饭了!”
也许雨天真的适合酝酿感情,也许这句话他已经深藏许久,方谨舟突然拉着阮白芫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阮白芫,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男人不稳定的气息越来越近,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就在心跳要冲破胸腔的时候——
阮白芫:“哎,方谨舟,今天早晨的馄饨是你煮的吧?啧,这瞒不过我啊,我只是想鼓励一下如星而已。不过我警告你,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以后还是少做啊!”
嘎。
气氛一秒钟被破坏。
方谨舟像刚刚一个奏响冲锋号角的将军,出师未捷,啪啪啪被三句话赶下高地。他看着阮白芫认真的小脸,突然出现一瞬间思维空白……
方谨舟:我是谁,我在哪,刚才我TM想问什么?
阮白芫:“啧,的脸怎么这么红?”
方谨舟:……
大概是被谁气的吧。
看着方谨舟羞愤的样子,少女的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她不客气地穿回大外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家的方向走。方谨舟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才说:“前面有水坑,我背你。”
“啊?”
雨声太大,阮白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远远看向辣酱厂门口,只见雨水汇集的地方,的确有个不大不小的水坑。阮白芫刚想说那点水怕什么,方谨舟已经蹲在了她面前……
方谨舟:“上来。”
阮白芫:“哎呀不用了,我没有这么娇气啊。”
方谨舟:“上来,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少女于是连滚带爬地爬到男人背上。
然后为他高高举着伞。
方谨舟的后背很宽阔,加上他肌肉健美,趴在上面非常舒服。阮白芫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外公又有点大大咧咧,她暗暗笑了一下,新鲜地戳了戳方谨舟的肩窝,男人托着她的双腿,说:“别闹。”
阮白芫:“记忆里还没有人背过我呢,你是第一个!”
阮白芫:“嘻嘻嘻嘿嘿嘿有没有觉得很光荣?”
方谨舟答非所问,托了托阮白芫的大腿,说:“腿这么凉。”
男人毫不费力地跨过了厂子门口的水坑,危机解除,他却没有放阮白芫下来的意思。他背着她,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一道又一道街,阮白芫心安理得地趴在他的背上,说着没半毛钱意义的垃圾话——
“方帅帅,今天我真的特别累了,谢谢你来接我啊。”
“哎呀你觉得我沉吗?不沉吧?我刚增肥了两斤,都怪你做的甜点太好吃了嘛。”
“你无聊吗?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闭嘴。”
女孩乖乖停止聒噪,她忧愁地看着天上的雨,害怕雨声声音太小,无法掩饰住自己怦然跳动的心。
天呀天呀,方帅帅他,他刚才不是要对我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