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边眉······”唐久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转过身整理了一下,再转过头已是满眼令白僖熟悉的温柔目光。
白僖也回唐久绥以微笑:“我是边眉,也是白僖。”
白僖的语气倒让唐久绥有些惊讶:“你恢复记忆了?”
“是。”白僖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会是魑魅?”
“我以前与你说过,每个四魂人在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都会身变,以觉醒自己的第四魂。”
“我记得。”白僖微微点头。
“我在一千四百年前身变,陷入了沉睡中。二十几年后才醒来,似乎做了一个特别长特别长的梦,但醒来之后,我却忘了梦中的大部分内容,只记得那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梦以及一个名字。”唐久绥顿了顿,道,“边眉。”
“你继续说。”
“我醒来时,还有半块玉珏凭空出现在我的手中。我仔细回忆梦中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这几乎困扰了我一千年。一千年前,父皇为我找了魂师,封存了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唐久绥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不知那种感受,每到闲暇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边眉这个名字,我知道自己对她爱恋极深,但我真的忆不起一点一滴关于她的任何。”
白僖凝望他许久,又说出了曾经对唐久绥说过的话。
“你不快乐。”
唐久绥却无奈地笑了:“我如何快乐的起来。”
白僖微笑,又道:“你继续吧。”
“直到我饮了这碗茶,才知道。”唐久绥认真道:“这即将觉醒的第四魂就在六界中化成人身,体验过红尘间的悲欢离合后,死去,再回到四魂界的本尊身上。”
“魑魅,便是我的第四魂。”
“我在一千四百年前身变,本尊陷入了沉睡,第四魂化身魑魅,遇见了你。”
唐久绥说到此处,深情地望着白僖。
“你怎知我是边眉?”白僖问道。
“我在魑魅死后,看到边眉变作了你。再想起你说这半块玉珏曾是你丢失之物,我便是个傻瓜,也能猜出来了。”唐久绥笑道:“边眉,我好想你。”说罢,便张开双臂,想把白僖揽入怀中。
这一揽,却扑了个空。
只见白僖早已闪开在了一边,脸上表情似乎有些气恼,又很羞涩,绝美的脸颊上画满了绯红的彩。
“这份感情是边眉魑魅或是你我暂且放在一边,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唐久绥突然怔住,问道。
“你······”白僖双眸含水,羞得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唐久绥:“你亲了我?”
“哦?”唐久绥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是白僖恢复了记忆,但也没忘记在失忆时与唐久绥的两个吻,此时心头自然是十分羞愤。唐久绥得意笑道:“啊,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亲了两次。”
“你——找打!”白僖见唐久绥得了便宜还卖乖,恼羞成怒,立刻竖起手掌,掌中已经蕴了法术,唐久绥看白喜像是真要对他动手,当即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跑出门外。
“站住。”白僖自然也追了出去。
二人出了蚁垤仙人的木屋,屋外却已是白天。唐久绥回头想看看白僖是否追了上来,一回头,却看到木屋被风一吹,渐渐成了粉末,在阳光下散作了一道七彩的虹。
唐久绥站在了原地,心中感慨万千。白僖自然也追上了他,不过看他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身后,便疑惑地回了头,也看到了木屋消散的一幕,一时间也就忘了要再教训唐久绥。
二人静静地站着,都若有所思。
木屋完全消散,彩虹也逝去,地上只存了些许黑色蚂蚁。
“我们给蚁垤仙人鞠一躬吧。”唐久绥认真地提议道。
“嗯。”
二人站在了一起,朝原本木屋所在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以感谢蚁垤仙人对他们的恩情。
躬毕,白僖有些忧伤地叹道:“不知为何,蚁垤仙人给予我的感觉,就像父亲一样。虽然我从未有过父——可能始祖算是我的父亲吧,但我蕴出意识前他便已逝了。”
“我也有相似的感觉。”唐久绥点头,附和道。
“你怎会觉得仙人像你的父亲?”白僖有些惊讶。
唐久绥笑道:“不是像我父皇,我只觉得他像喜欢教训我的大哥。”
听唐久绥拐弯抹角地占着她的便宜,白僖皱起眉,再一次举起了蕴着法力的掌,道:“这是你死后我扫灭蛮族大军的那一掌,今天我定要你也尝尝它的威力。”
“我说的是真的······”
唐久绥话还没说完,白僖的掌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惊得他翩翩公子的形象瞬间全无,撒腿就跑。
这可是一击之威扫灭十余万大军的一掌,要是被白僖打中那还得了······
————————————————
二人你追我赶“嬉闹”了一会儿,回到了天城皇宫。
“怎么如此多士兵?”二人经过宫门,看到往日里恢弘大气的宫门成了一片废墟,皆是十分疑惑。
天城皇宫的气氛很不对,先不说这宫门倒塌,勤政殿外的空地上此时聚集了几乎数万弓手,尽皆指着天空之上,他们神情肃穆,似乎如临大敌。
“白喜妹子,你快到这边来。”白僖听到了秦白鹭的声音,抬头望去,见秦白鹭正在勤政殿内朝她招手。白僖也只得暂时压下疑惑,拉着唐久绥进了勤政殿。
“妹子,你回来了。恢复记忆了吗?”秦白鹭问道。
白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殿外的士兵们,问道:“这?”
“恢复记忆就好,我等会儿便告诉浅凡去。”秦白鹭道,“你问这殿外啊,这说来话长。你们那日走后······”
“说重点。”看秦白鹭在此时也犯了话多的毛病,白僖忍不住打断他道。
“方才正早朝呢,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就出来瞧了瞧。发现宫门被一个男人轰塌了,还打伤了几个士兵,说是要寻妹子你。陛下便猜测是你的仇家,立刻便上前与他对峙起来,二人说着说着就飞上了高空。这不,我刚调来几万御林军,就等着那闯入宫中的家伙下来,给他串成刺猬。”秦白鹭愤然道。
“方才是你与我传音?”白僖疑惑道:“你也会法术?那为何不与罗炽同去?”
秦白鹭面露苦色道:“我虽同是仙族的血脉,但远没有陛下修为高深,与你传音就已经耗费了我大半的心力。”
白僖回头看向唐久绥,唐久绥已望了天上多时,白僖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离得太远,只看到身着黄衣与黑衣的男子相对峙着。”唐久绥道。
“陛下穿着龙袍。”秦白鹭补充道,“妹子你好好想想,可有什么仇家?”
白僖皱起了好看的眉,一头雾水道:“我有什么仇家?”
“不是你的仇家。”唐久绥笑道:“定是那个人来了。”
“步履。”白僖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英武男子的面容。
“我让他痊愈之后来此寻你我,他应该也发现了这天上之城。”唐久绥道。
秦白鹭有些惊讶:“你们与那人,认识?”
“何止是认识······”唐久绥还未说完,白僖只斜了他一眼,他便闭上了口,不再言语。
“我这就传音,让他们下来。”白僖闭上双目,神识扩散出去,果然在高空之上发现了两人的踪影,给步履与罗炽都传了音后不多时,这一黄一黑二人便从天空缓缓落下。
弓手们立刻严阵以待起来,纷纷把手中箭矢对准了步履。
秦白鹭看白僖的样子,心中便知晓轰塌宫门的冷峻男子是友非敌,忙传令下去让弓箭手退了下去。天城的将士们训练极其有素,得了命令,很快便有条不紊的退出了宫外。罗炽与步履也落在了勤政殿外,殿内的三人忙跑了过去。
“白僖!”步履本来还冷着一张脸与罗炽对视着,但从余光中看到了那魂牵梦萦的一道白色倩影,立刻惊喜的唤道。
罗炽也回了头,看到了白僖,想关心地问几句话,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暗暗躲避开了白僖的眼神。
步履快走了几步迎上白僖,立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他拉着白僖左看又瞧,往日里冷峻的模样完全被他丢在了脑后。“你没事,太好了。”步履微笑道,双臂把白僖柔软的身子紧紧揽入了怀中。
这一幕看在了唐久绥与罗炽的眼里,二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白僖也并未抗拒步履的拥抱,只是暗中稍稍回了眸,看了一眼唐久绥的反应。
拥了甚久,步履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不善言辞,只把满腔的情感全化在这长长的拥抱中。
“步履,放开我。”听到怀中的白僖发话,步履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样子,淡淡道:“有时候我真想让你再也不离开我身边半步。”他面无表情,眸中古井无波,但嘴上毫无遮掩的说着大胆地句子。
“你做不到的,你最喜独自出游。”白僖微微撇了撇唇,道。
“错。”步履道,“我最喜你。”
秦白鹭瞬间感觉身边热了不少,正有些疑惑,抄两边看去,却发现唐久绥与罗炽此时都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的盯着步履。
“陛下,还是到宫里坐下好好谈吧······”秦白鹭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弱弱地出声打破了这修罗场一般的氛围。
罗炽并未理会秦白鹭,朝步履怒道:“这位朋友,我的宫门被你轰塌,士兵被你打伤,这怎么算。”
白僖扫了步履一眼,这万年来的默契立刻让步履知道了她的意思,道:“今日我与白僖重逢,心情甚好。”说罢,他在心中默念起了法咒,一道金光从他掌中冲出,向外扩散而去,把整座倒塌的宫门都包裹其中。
众人注视之下,倒塌的宫门竟渐渐立了起来,片刻后便恢复了原貌。步履的手掌又一挥,金光化作几个小球,朝着一个方向飞离了众人的视线。
做罢这一切,步履朝罗炽道:“你的宫、人,我皆复原了他们,可还满意?”
罗炽也只好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满是不悦之色,道:“下次朋友要是规规矩矩地再来天城,天城定会以礼相待。”
“大家都是朋友,朋友。”秦白鹭又站出来当了和事佬,笑道:“大家都是为了白姑娘而来,不如这样——马上到了午间,三位与陛下一同到我府上去坐坐吧”。
白僖道:“我也正想见见浅凡姐姐,她定十分担心我。”
“你······姐姐?”白僖一席话,倒让步履瞬间忘掉了刚刚的剑拔弩张,他微微惊讶道。
“怎么?”白僖又皱着眉看向他,“我不能有姐姐?”
“没有。”步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你们去吧。”许久不发一语的唐久绥突然道。
“怎么了?”白僖问道。
唐久绥笑道:“本就是为了寻你,我才来到这六界中。现在你恢复记忆,完好无损,我自然要回四魂界处理要事。”
说罢,唐久绥便转了身。
白僖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浓浓一股复杂的情感,让她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唐久绥。”她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便唤道。
唐久绥刚转过头,一件深绿色的物事便飞入他的手中,触感熟悉,他未低头看便知道是半块玉珏。
这玉珏他曾还给了白僖,在见到失去记忆的她时,他甚至还特别把这半块玉珏从她身上悄无声息的取了下来,就为在客栈中还予她,好刺激她的回忆。不过未有效果,这半块玉珏也就一直由白僖带着。
可饮罢了那追忆茶后,玉珏对于二人来言,便不再仅仅是一块奇物了。
玉珏上流光浮动,满满蕴着边眉与魑魅的情。
“你莫说。”唐久绥朝白僖笑了,他温柔道:“我知道了。”
白僖轻颔首,却并未开口。
唐久绥转身,朝天外飞去,渐渐飞离了众人的视线。
“你们,在说什么?”步履看着唐久绥离去,才转头问白僖道。
“没什么。”
步履知白僖不想与他讲,那就一定问不出来,便不再多问。
白僖垂着头一言不发,素手却在谁也看不到的袖中,摩挲着半块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