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绥三人来到了皇宫外的街市上,距离邱家的商铺还有很远,便已经看见远处的四魂灯光下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几乎要把整条街都拦了下来。
邱家在四魂界三家之中占了“财”之一字,其邱家商行的贸易可以说做到了四魂界除了无尽荒地中的所有角落中。皇城中的邱家商铺虽称之为商铺,但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中却占了极大的地域,平日里来来往往地商贩们数不胜数,是整个邱家的商业枢纽。
三人走近人群,向里看去,只见邱家的家丁与一小队士兵剑拔弩张地对峙着,那队士兵的胸前均写着“仲裁”两个小字,是已经被取缔番号的仲裁军无疑了。
仲裁军已经强行往邱家商铺里闯了两次,但都被家丁们阻拦了下来,他们这才拿出兵刃,领头的士兵威胁道:“你们这是在抗法,也就怪不得我们不留情面了。”
邱彧心中十分担忧,脑子一热便要站出去与之理论,但却被唐久绥拦了下来。
“公子,这······”邱彧有些不解地看着唐久绥。
唐久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冲动,静观其变,有我在这,你还怕什么?”
邱彧只好点了点头,静静看着人群中的一切。
邱家家丁中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是邱家管家邱鹤亭,他也是邱家商行的掌管者。邱鹤亭可丝毫没有被这些士兵的刀剑威胁到,冷冷笑道:“抗法?抗的哪门子法?我们邱家世世代代都在四魂界跑商做生意,还没干过一件违反四魂界法的腌臜事。”
“我们手里已经有你们漏税、勾结官员的证据,按律,当立即查封你们的所有商铺,待情况查明后······”领头的士兵黑着脸道。
“查明情况?”邱鹤亭冷笑道:“你以为用几本不知道从何处誊来的假账本就能把老夫吓住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进这铺门一步。”
唐久绥在心中道:“这邱家管家好有胆色。”
领头的士兵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说罢,他大手一挥,仲裁军们纷纷拔出兵刃,朝家丁们冲了过去。
“慢着。”人群外传来一声重喝,在场除了唐久绥三人以外,所有人都被这重喝中所蕴着的法力震得晕眩了一瞬。仲裁军也因此而停下了冲向商铺大门的脚步。
话音落,一个人影落在了邱鹤亭的身侧。
“是我父亲来了。”邱彧看清了场中人,不是邱家家主邱燃还能是谁?
士兵的领头见邱燃来了,心中暗骂道:“这邱燃怎来的如此之快,看来今天这邱家商铺是进不去了。”
“家主。”邱鹤亭见邱燃到来,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仲裁军······”邱燃抚着颌下须,环视四周的士兵。
“这查封铺子,应该先由户部下发搜查令,再交由御林军来封铺。”邱燃道:“何时轮到你们仲裁军来了?”
“邱大人,我们也是奉命前来。”这领头的士兵自然不敢公然忤了邱家家主的面子,也只能朝邱燃行礼道。
“奉命?奉何人之命?”
“奉少桀公子之命。”
邱燃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是奉大公子之命啊。”
“对,对。”领头士兵见邱燃点头,心中还以为是邱燃也怕了唐少桀的名头,原本弯曲的腰杆子又挺了起来。
“那我问你。”邱燃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大公子只是这四魂界安界师,他哪里来的命令让你查封我的铺子?”
“这······”这小小士兵长如何回答的出来,自然是愣在了原地。
“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邱燃又道:“四魂灯的禁令废除,你们这仲裁军的番号也撤了。”说着,邱彧把一张公文抛在了这名士兵脚下。“你们两万人的盔甲与兵戈,都归入御林军。”
“盔甲和兵刃归入御林军?那我们呢?”在场的所有仲裁军士兵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愣,立即问道。
“除了军队,你们想去何处就去何处。”邱燃道。
他说罢,从皇宫方向传来震天的整齐脚步声,千余名御林军全副武装地朝邱家商铺赶来。围观的百姓纷纷给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御林军来到商铺门前,下了这队仲裁军的盔甲与兵刃。
“邱大人,仲裁军全军的马匹,军械皆已收缴完毕。”御林军的偏将从队伍里走到邱燃的面前,恭敬行礼道。
“辛苦王将军了。”邱燃点了点头道。
“这都是下官的本分。”偏将报毕,欲转身离开,邱燃叫住他道:“对了,王将军先留步。”
“邱大人还有何事?”
邱燃看了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仲裁军士兵长一眼,才道:“这位仲裁军的长官说我邱家商行有偷、漏税和勾结······对,勾结官员的行径,要查封我们铺子,王将军可知道?”
“御林军可没有收到户部的搜查令。”偏将笑道:“勾结官员······呵呵。这四魂界谁不知道邱家商行是邱家的产业,邱大人在朝中官居一品,其他官员高攀还来不及。”
“王将军这么一说,老夫便放心了。”邱燃对偏将笑道。
“那下官就告辞了。”偏将朝邱燃施了一礼,便带着浩浩荡荡地御林大军回宫去了。围观的百姓见无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去,在场只剩手无寸铁且灰头土脸的仲裁军士兵们还在人群中站着,不知该往何处去。
“呼,看来是解决了。”邱彧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寻自己的父亲了。
唐久绥则是看向方鸣,后者的脸上古井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唐久绥只好对她道:“你在来这之前已经备好了一切吧,这公文可是昨日方拟,按理说应在今日午时再行发布——定是你交给邱叔的。”
“是吗?”方鸣听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唐久绥道。
唐久绥知道方鸣在装傻,又道:“还有御林军,你是何时把他们笼到了我们一方?”
方鸣淡淡地道:“御林军本就是保卫皇城,保卫界主的力量。”
唐久绥见方鸣显然是不愿意详说,也只好无奈叹了口气,道:“有时我真庆幸,你站在我这一边,不是我的敌人。”
方鸣这才微微笑道:“那你最该感谢的应是唐少桀。”
“我谢他作甚?”唐久绥疑惑道。
“因为起初,他比你要更令我厌恶一点。”方鸣轻掩薄唇,嫣然一笑道。
“若是唐少桀比我更讨你喜欢一点,你就要站在他那一方?”唐久绥不依不饶道。
“论相貌,他比你要更加妖美一些,比才学与智谋,他也丝毫不弱你半分。他若是不那么嚣张跋扈行事怪异,说不好我还真的会站在他那一边。”方鸣难得地打趣唐久绥道。
“······”唐久绥无言以对,只好离开方鸣,去寻邱彧与邱燃了。
方鸣看着唐久绥的背影,仍旧在笑着。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方鸣背后的阴影处,藏着一个人影,正默默地注视着落单的她。
“噗——”
唐久绥还未与邱燃打招呼,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利刃入肉之声,他急忙回头,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正欲离去,而方鸣则口溢鲜血,身形不稳倒在了地上——她的腰间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方鸣!”唐久绥与邱彧同时惊呼道。“邱彧,照顾方鸣。”唐久绥说罢,立刻御空而起去追那黑衣男子。邱彧则急忙跑来方鸣的身边去查看她的伤势。
黑衣男子不断在屋顶跳跃,可却甩不掉御空的唐久绥,心一狠,咬破了藏在舌下的毒药,当即毒发身亡,从屋顶上跌了下去。
唐久绥上前揭下他的面罩,面罩下的脸已经满布紫斑,口吐白沫。
“该死!他自尽了!”唐久绥暗骂道,也立刻返身,飞回邱家商铺门前。
商铺门前只剩一滩血泊,不见邱彧与方鸣身影,只有邱燃站在那里,似在等候他。
“方鸣呢?”唐久绥焦急地问邱燃道。
“方家主被抬到了客房,商铺的医师正在替她治疗,请随我来。”邱燃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说罢,便在前方给唐久绥带路,二人一路小跑进了商铺的客房门前,看到邱彧在门前焦急的等待着。
“邱彧,怎么样了?”唐久绥立刻上前问道。
“匕首上淬了毒,方鸣当时就已经不省人事。医师刚刚进去,还未有消息。”邱彧眼眶泛红,这些天来的相处,方鸣早已被他视为最亲的同伴,此时她生死未卜,他的心中一团乱麻。
“唐!少!桀!”唐久绥咬着牙道,三个字从他的牙缝里狠狠崩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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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宫,书房。
唐少桀正在美艳绝伦的侍女服侍下饮茶,年戾则从房外跑了进来。
“公子——”年戾刚要说话,唐少桀则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坐,饮茶。”
年戾听罢,坐在了书房一侧的椅子上,唐少桀的侍女立刻小心翼翼地为他端上一碗芬芳扑鼻地茶水。
“喝。”唐少桀道。
年戾立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吧。”
饮罢了茶,年戾立刻明白了唐少桀的用意,自己刚刚太过急切,此时冷静下来,头脑便清晰了许多,脑中即将要报告给唐少桀的事也井井有条起来。
“刺杀方鸣成功。”
“她死了?”唐少桀云淡风轻地问道。
“没有,但淬了剧毒的匕首的确是捅进了她的腹部,属下亲眼所见。”
“没听到方鸣的死讯之前,不要着急下定论。”唐少桀饮了一口茶,侍女立刻又给他续上了满满一杯。“还有何事?”
年戾在唐少桀面前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皱起眉,语气中有些不甘,道:“昨夜,御林军已经把仲裁军的军械全部收缴,撤了仲裁军的番号。”
“仲裁军的两万人呢?”
“全部遣散了,也没有归编进其他军队中。”
“年戾,我问你。”唐少桀轻轻吹了吹杯中茶水,道:“你说仲裁军之于我,像是何物?”
年戾思忖了片刻,答道:“像是公子之掌,助公子行一些方便之事。”
“那,方鸣之于唐久绥又是何物?”
年戾立刻答道:“是唐久绥之脑。”
唐少桀道:“你看,你思忖许久,才说仲裁军像我之掌,可立刻便道方鸣为唐久绥之脑。我用这本就无用的残掌,换取唐久绥之脑······”
年戾接道:“实属大胜。”
“所以你的眉毛可以舒展一些了,本公子看了心烦。”唐少桀道。
“属下知晓了。”年戾立刻起身,恭敬道。
唐少桀微微抬眼,看着年戾:“我逼你亲手杀了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族弟,你可恨我?”
“不敢。”年戾的头垂的更低了些。
“无妨,你若恨我,说与我听便可。”唐少桀突然笑了起来,又道:“呵呵,四魂界中恨我的人甚多,你自然也可以是其中的一个。”
年戾只躬身,并未说话。
“你现在不说,我便默认为你不恨我了。”唐少桀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问道:“我对你说了这些话,你可懂我的意思?”
年戾自然知道,这些日子的节节败势,他与方鸣同属皇城三家之家主,可二人一对比,方鸣能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把本来微小的唐久绥之势力在这短短时日里就强大了许多。自己自然是比不上方鸣,这让唐少桀深感无可用之人,对自己的信任也产生了一丝裂隙。
“属下知晓了。”年戾又重复道,“公子,您其实不用说这些话,属下不敢有丝毫二心。”
“最好是这样。”感受到唇齿间的茶香味,唐少桀的语气才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