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绥在邱家商铺的客房外焦急等待了片刻,却像等了整整一天。
客房的门终于打开,一位中年女医师走了出来,唐久绥与邱彧立刻围了上去询问方鸣的情况。
“见过界主。”女医师微微朝唐久绥躬身。
“免礼。方鸣她······?”
女医师微微皱眉,道:“方家主中了剧毒,匕首也是直入肝脏,不过好在方家主修为深厚,体内的法力暂且压制住了毒性进一步发作,此时暂且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未知方家主中得是何种毒药,制作出解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草民目前只能为家主包扎外伤。”
“脱离就好,脱离就好。”二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醒了吗?”唐久绥问道。
“方家主已醒来。”
“公子,那我们快进去看看她吧。”邱彧对唐久绥道。
唐久绥点了点头,与邱彧一同进了客房之中,医师跟在二人身后,轻轻地关上房门。
方鸣此时正躺在床上,青丝散落,面色苍白且嘴唇紫的发黑,地上扔了许多沾着血的纱布,唐久绥与邱彧看到方鸣这般模样,皆无比心疼。
“方鸣,你······”唐久绥唤了她一声,想说点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方鸣虚弱的连动动脑袋看向二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看向天花板。
“方家主中毒太深,毒素清除之前恐怕是不能说话了。”医师又道。
“砰!”唐久绥狠狠一拳锤在了身旁的木桌上,木桌顿时四分五裂。
“这个仇,我替你报。”唐久绥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客房。
邱彧则是凑近到方鸣身边,担忧地看着方鸣,但嘴角还是强牵出一丝笑意道:“方鸣,你安心养伤吧,我会好好辅佐公子的。等你伤愈,或许可以直接喝我们的庆功酒呢。”
虚弱的方鸣眨了眨眼,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公子现在正恼火,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我去拉着他。”邱彧起身,道:“我会再来看你的。”
说罢,邱彧也出了门,去寻唐久绥了。
方鸣躺在床上,感受着体内毒素的肆虐,保护内脏的法力被一点一滴地蚕食着。
“似乎活不到喝庆功酒的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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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是平日里界主与诸臣议事的时间,邱彧先去皇宫大殿里去寻唐久绥,大殿中只有亲近唐久绥的几个大臣还在面面相觑。邱彧告知他们今日唐久绥有要事去处理,便离开了大殿,只好担忧着返回寝宫。
回到唐久绥的寝宫,进门便看到唐久绥坐在椅子上,四魂灯赤红色的光火让他原本阴沉的脸色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公子!公子!”
邱彧忙走近唐久绥的身边,道:“公子,你莫要冲动,三思而后行啊。”
“我没有冲动。”唐久绥冷冷道。
“那客房里的桌子都不信。”邱彧撇了撇嘴,在心中道,还好唐久绥未看到他的神态,只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发愣良久,突然道:“邱彧,有件事要你替我跑一趟。”
“公子吩咐便是。”邱彧立刻应道。
“天之边你可还记得?”
“记得,是白姑娘的家。”
“方才我用神识探查方鸣的伤势,她体内的法力虽暂时镇压了毒性发作,但此毒仍在一点一滴地侵蚀着方鸣的身体。我恐怕,她撑不到解药做出来的那一天了。”唐久绥沉着脸,严肃道。
“什么?”邱彧大惊失色,“公子,那可怎么办?”
“所以我要你替我去天之边寻白僖,把她请到四魂界来,说不定还能救方鸣。”唐久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那公子你是要单独与唐少桀······”邱彧有些担忧唐久绥,道。
“难道我没有方鸣,就比那唐少桀弱了一头?”唐久绥强挤出一个微笑反问道,这让邱彧看在眼中十分地心酸。
“形势刻不容缓,你这就启程去往天之边吧。”
“好。”邱彧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却又回头,不舍道:“那,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嗯,你也小心。”唐久绥摆了摆手。
邱彧离开,轻轻地关上房门。
唐久绥随手一挥,屋中四魂灯陡然熄灭,黑暗席卷而来,把唐久绥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唐少桀······”唐久绥反复地低声念着他这个大哥的名字。
他原本以为,与唐少桀的战争,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持久战,二人相互博弈,在这皇城中各自用手中的棋子去积蓄胜势,可没想到的是,唐少桀的第一步棋,竟来的这般猛烈,颇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自己坐拥神机妙算的方鸣,太过自以为是了,才没有注意对身边人的保护。
仲裁军的番号被取缔,若唐少桀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可他还是要用被取缔的仲裁军用荒谬可笑的理由来查封邱家商铺——他原本就没想着可能成功,这只是引三人现身的法子。唐少桀就是摆明了告诉唐久绥,我这两万仲裁军可以不要,就只为换你身边可称之为唐久绥之头脑的方鸣。
唐久绥在黑暗中闭目沉思许久,心中不断想着与唐少桀下这盘棋的法子。
可越冥思苦想,他的心中就越是一团乱麻,往日里的清明头脑在此时完全消失无踪。
“若我是唐少桀,我的下一步棋将是什么?”唐久绥试着把自己放在唐少桀的立场上思考起来。
他用唐少桀的口气自嘲道:“呵呵,唐久绥此时没了方鸣出谋划策,该是什么样的败颓之像啊。”
“我便要令他再颓丧一些,该怎么做?”
“是了,我该再当面彰显一下我的威势,让他再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想到此处,唐久绥脑中突然有了一丝线索:唐少桀的性格暴戾且诡异,深谙杀人诛心的道理,他的下一步应该是在这朝堂之上敲山,好震慑一下近期倒向唐久绥一方的朝臣们。
唐久绥想到这里,心中已有了对策。他又使四魂灯亮起,看着赤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房中的一切,脸上重新露出了往日里对万事都胸有成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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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唐久绥去了在回到四魂界之后的第一次早朝。
他登上龙椅,朝殿下望去,群臣在殿下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拨,数量少的那拨大臣以邱燃为首,至于数量多的那拨大臣······
唐久绥朝正中心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张正朝他微笑着的脸。
唐少桀自然也发现了唐久绥的目光,朝他挑了挑细长的刀眉,脸上笑容愈发邪魅起来。
“兄长今日也来上朝了?稀客。”唐久绥特意点到。
“界主言过了,您不在的日子里,我可是日日都前来上朝。哦,恕我失言——界主日日都在,想必也自然见了我。”唐少桀的语气抑扬顿挫,十分做作,还点破了唐久绥让邱彧假扮作他留在四魂界一事。
“话说,今日怎么不见······”唐少桀笑道:“方家主呢?”
唐久绥心头一紧,正要说话,邱燃便抚着颌下胡须道:“大公子,老夫可是日日都在,可从未见你过。”
“既然邱家主如此说,那肯定是我记错了,让我想想······唔,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是在梦中上的朝。”唐少桀此言一出,倒是有其不少鹰犬之臣窃笑纷纷。
既然已经与唐久绥撕破脸,唐少桀便真的未给半分颜面。唐少桀的狂妄,放肆在这朝堂之上毫不遮掩的挥洒着,目的便是让唐久绥难堪。
我赢你一步,我便要尽我所能的羞辱你,这便是唐少桀的行事风格。
唐久绥把他的狂妄看在眼中,依旧面色如常,道:“无妨,兄长在哪里上早朝都是为四魂界做贡献。”
一言入他耳,讽他唐少桀不作为。
“何况,你在梦中也是参加早朝,而不是举办早朝,这更能证明兄长之忠心耿耿啊。”
二言入他耳,讽他唐少桀难翻身。
比嘴上功夫,恐怕唐久绥的功力是要冠绝七界的。
唐少桀当堂被唐久绥讥讽的说不出话,这次可轮到唐久绥一方的诸臣窃笑了。不待他立刻冷冷地扫视了窃笑的大臣们,那些大臣们便纷纷噤了声。唐少桀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好了,方才只是寡人与兄长开的小玩笑,诸位不要放在心上。”唐久绥笑道:“众卿可有事——”
“臣有事启奏。”唐少桀未等唐久绥说完,立刻道,还把“臣”一字咬得格外重。
“兄长请讲。”唐久绥也不介意,只笑道。
“我日夜为四魂界守八门,但最近发现其通往人界的那道门近段时间来一直有可疑人士出入频繁——”
“那是寡人派邱彧去人界寻那逃犯流戈的踪影,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兄长可放心了?。”唐久绥也打断他道。
“界主既然知晓这件事,那我自然放心。”唐少桀见唐久绥不给他泼脏水的机会,也只好退了一步。
“众卿可还有事启奏?”唐久绥又问了一遍。
满殿无声。
“既然众卿都不发话,那么我来说一件事。”唐久绥深吸一口气,道。
“昨日,方家家主,方鸣被刺杀了”
此言一出,唐久绥一方众臣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都已知晓定是唐少桀所做。一些从唐少桀阵营倒向唐久绥阵营的墙头草此时再看向唐少桀,心中皆是惊骇万分。
这皇城中,唐少桀除了他唐久绥不能明面动手,剩下的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方家家主被刺杀后,唐少桀还大摇大摆的来上朝,为的就是敲打一下自己这些倒戈的大臣。再说了,方鸣地位如此之高都遭遇不测,那唐少桀要杀人微言轻的自己,岂不是······
想到此处,一些大臣甚至悄悄往唐少桀那个方向挪了几步,心中希望唐少桀能够再次接纳他们。
唐少桀自然看到了这些大臣们的小动作,脸上的露出丝丝笑容,这些墙头草对他来说自然是可有可无,但他就是想让唐久绥知道,纵然他是界主,这四魂界也是他唐少桀说了算。
“不过行凶的杀手,被我亲手抓住了。”唐久绥笑道。
唐少桀听罢这句,立刻回头看向年戾,年戾也是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口。
“怎么回事?”唐久绥传音问道。
“唐久绥在诈我们,我们确实亲眼看见死士服毒而死。”年戾不敢怠慢,立刻也传音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看看唐久绥要干什么。”唐少桀传来一句,便眯起狭长的凤眼,默默盯着唐久绥,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带上来。”唐久绥拍了拍手,便有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身穿黑衣、满身血污的男子到了殿前。
“这死士牙中藏有毒药,我及时卸掉了他的下巴,把毒药取了出来。又封住了他的经脉,他现在除了说话,便无任何力气。”唐久绥道,“我今日把他拉入这殿上,就是为了让众卿亲耳听听,指使他的到底是谁。”
“界主且慢。”唐少桀道。
“哦?兄长有何话要说。”唐久绥微笑着看向唐少桀,这种把所有事情都未掌握在手中的微笑这让唐少桀非常不舒服。
唐少桀皱眉道:“这将死之人,若是受人指使故意泼人脏水,界主可分辨的清?”
唐久绥道:“兄长请放心,在狱中时他已招供,我自然派人去寻到了决定性的证据。”说到这里,他打趣唐少桀道:“再者,就算他污了兄长,那我哪会留他到现在,自然头一个为兄长出气。”
“那我便无话说了。”唐少桀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地退了回去。
唐久绥这才朝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怒喝道:“胆大包天的杀手,还不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