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因为伤势过重而一动不动的杀手张开了口,似乎正欲说话,一道黑光从唐少桀身后的群臣中激射而出,正中那杀手的眉心,当场把那头颅穿了一个血洞。
只是这死士被洞穿了脑袋,却只有甚少鲜血流出,不过在场诸臣此时均没有察觉到这一微小的蹊跷之处,而是同一时间把目光转向了唐少桀身后一名身材发福的大臣,那名大臣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立刻表情惊慌地颤抖起来。
“不是······”他摇着手刚想解释,不远处的年戾立刻空挥了一拳,拳劲如雷,隔空而出,打在了这位大臣的面门上,他接下来的话也随着被年戾打断的牙一同吞回了腹中。
年戾还不满足,完全不把在堂上的唐久绥放在眼里,亲自冲到了被他打倒在地的那名大臣旁,抬起一脚便欲往他的嘴上踏下。
“且慢。”唐久绥立刻阻拦道。
年戾哪会把唐久绥的话听入耳中,脚上的力道却又狠了几分。
“砰。”这个肥胖的大臣的下半张脸都可怖地塌陷了下去,他未死,此时泪水与血水混在了一起,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哭泣着,说不出一句话。
“年家主,寡人说的话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唐久绥愠怒道,他直视着年戾,年戾随即单膝跪地道:“界主,请恕臣的冲动之举,只是雷虎在这朝堂之上公然对刺杀方家主的杀手出手,定是心中有鬼,指使此杀手去刺杀方家主的幕后主使一定就是雷虎。”
年戾顿了顿,作出一副忧伤地面目,道:“臣与方家主同属护卫皇城,此番方家主遇刺,臣心中也如同千刀万剐一般难过,所以才一时头脑发热对雷虎出手。还请界主恕罪。”
说罢,年戾甚至还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在场群臣无不骇然,心中皆叹到这唐少桀竟如此的狠辣果决,这雷虎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是主管四魂界刑罚的三位大臣之一,在唐少桀的幕僚中也是拥有足够话语权的一位重臣。
那雷虎平日里荒淫骄奢,沉迷享乐,跑两步甚至都会气喘,自然也不会如此狠厉的杀人利法,所有人都清楚他只是唐少桀推出来顶罪的一个替死鬼罢了。
方鸣遇刺,自己这一方也是需要有人倒霉的,这个人的地位还不能太低。故,这雷虎便是唐少桀送予唐久绥平息怒气的一个礼物。
雷虎只能躺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发出风箱般地喘气声,绝望地目光狠狠盯住唐少桀。唐少桀只神色如常,并未看他一眼。在唐少桀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之前,他自然还被蒙在鼓里,再看唐少桀此时丝毫未把他放入眼中,自己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当了替死鬼,在心中顿时恨死了唐少桀。
年戾的意思,也自然是唐少桀的意思,他如此狠辣无情,让那些本来意图归于唐少桀一方的大臣们此时则又悄悄退了回去,甚至在唐少桀的阵营中一些人也萌生了脱离出去的想法。
唐少桀注视着唐久绥,方才唐久绥还说已知了指使杀手刺杀方鸣的幕后主使,自己突兀推出一个分量不小的替死鬼,这下唐久绥该会如何使出下一招?
他朝后扫了一眼,发现那些本已倒向他的大臣们又如缩头乌龟一般缩回了唐久绥的阵营中,心中生了一股怒火。没想到这唐久绥没了方鸣出谋划策,倒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打乱了他今天将要在这朝中立威的计划,看来之前自己是有些轻视他了。
“那么,是否要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唐少桀的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计划。
“没想到年家主与方家主的感情竟如此深厚,真让寡人深感欣慰啊。”唐久绥瞬间不怒反笑道,这倒让单膝跪地泪痕未干的年戾有些愣了。
唐久绥又道:“众卿,实不相瞒,寡人追赶上杀手时,这杀手已服毒毙命,在这朝堂中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我使了法术,让他有种种奄奄一息的动作,正是为了在这朝堂上诈出来——”
唐久绥说到这里,脸上已全然无了笑意,他看向唐少桀,重重道:“看看到底是何人,竟敢刺杀身为三家家主之一的方鸣。”
唐少桀也冷冷地看着他,二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品出了滔天的敌意。
“邱家主。”唐久绥突然叫邱燃道。
“老臣在。”邱燃上前一步,应道。
“雷虎一事,就交由你去调查。”
“臣领命。”邱燃微微躬身。
唐久绥起身。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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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唐久绥便来到了邱家商铺中看望方鸣。
方鸣中毒太深,医师着重嘱咐不能见风,所以也只能在这商铺的客房之中养着。
唐久绥到了门口,看到那中年女医师刚巧从房中走出,便上前问道:“我方鸣今日怎样?”
医师与他施了一礼,忧心忡忡道:“回界主,方家主并无好转,而且解药一事似乎······”
“解药如何?”唐久绥忙问道,“寡人昨日派了御医前来,你们可商讨出了对策?”
“方家主所中之毒,不仅草民从未见过,那宫中的御医也都皆未见过,似乎此毒并不属于这四魂界中。”
“不属于四魂界?”唐久绥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让邱彧去请白僖前来果然是一明智之举。
看着唐久绥在原地有些发怔,女医师还以为唐久绥生了气,立刻惶恐起来,欲跪地道歉道:“界主,是草民医术不——”
“这不怪你。”唐久绥回过神来,急忙搀住了女医师,宽慰她道:“这毒既然不属于四魂界,你没见过也情有可原,这几日你只需好好照顾方鸣即可,剩下的事便不用管了。”
说罢,他指了指房门里,问道:“她——”
医师见唐久绥并未怪罪与她,对唐久绥则更加尊敬起来,立刻恭敬道:“方家主换罢了伤药,刚刚睡下。”
“嗯,你退下吧,我进去看看她,有事便再唤你。”唐久绥摆了摆手,便转了身,轻轻推门而入。
似乎是为了方鸣的休息,房中的四盏四魂灯此时只燃着一盏,那一盏赤红色的灯火自然不足以照亮整间房,方鸣苍白憔悴的脸上便浅浅蒙了一层黑暗。
唐久绥走路极轻,把脚步声完全隐没起来,他走近方鸣的床前,刚想用神识再去查看方鸣的身体,却发现那张苍白的脸上正有一对黑亮的双眸看了过来。
“原来你未睡。”唐久绥朝方鸣轻笑道。
“我今日在朝堂上挫了一下唐少桀的锐气。”
“只是不知道他会再如何反击,那我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我有一种预感,我与他很快便会分出胜负······”
唐久绥说了几句,方鸣只是静静看着他。
“对了,你还中着毒,不能说话。”唐久绥习惯性地想取下腰间折扇敲打几下自己的额头,伸手却摸了个空,他笑叹道:“你看我从昨日到今日,焦头烂额的,竟连我那扇子都忘记带在身上了。”
方鸣眯起双目,似是在笑。
“你辛苦了。”唐久绥突然有感而发,飞快说了一句,又接着笑道:“你不要担心,本公子完全可以应付的来,你只需好生休养着,我已让邱彧去请白僖为你医治。她活了甚久,医术十分精湛,定可以让你恢复起来。”
方鸣听到白僖二字,闭上了眼,不再看向唐久绥。
唐久绥看在眼中,无奈地唤道:“方鸣······”
“我知道你的想法,方鸣。”唐久绥温柔道:“可我这次六界之行,找回了以往被封存的记忆,我与她······早就再也分不开了。”
方鸣闭着双目,薄唇紧紧抿着,憔悴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但你仍是我心中十分重要的人,这点谁也不能改变。只是,对不起了······”
唐久绥说罢,已然再没了在房中待下去的心思。
“邱彧昨日便启程,两天内定会回来——你莫要做傻事——我先走了。”唐久绥语无伦次一番,便离开了房间,又轻轻掩上门。
方鸣这才睁开黑亮地眸子,出神地望着悬在屋中央那盏正跳动着的赤色灯火。
“我像是会做傻事的人吗?”方明在心中忍不住笑道,可还未笑罢也涌起一阵忧苦——她终究还是不及个名唤白僖的女人。
她的心中突然好奇起来,这白僖到底有何魅力,经能让唐久绥对她如此痴情?
她决定要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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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久绥对方鸣有很多话都未说,这立刻要与唐少桀展开决战便是其中一句。
他回到寝宫,邱燃早已等候多时,二人密谈了片刻,邱燃便离开了唐久绥的寝宫,去安排唐久绥所交待的事情了。
另一边唐少桀的想法也是与唐久绥不谋而合,他也在桀宫之中召集了所有的幕僚,各项指令从他的口中不断被念出,每隔不久,便会有幕僚领命而出,桀宫大厅中的人也越来越少,慢慢的,便又只剩了唐少桀与年戾二人。
年戾恭敬道:“公子,请给属下下令吧。”
唐少桀的脸上此时露出了平日里少有的认真,道:“年戾,你也知道,你不适合做一个布局者,那么就只能做一颗为我所用的棋子。”
如此无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但年戾却在唐少桀的眼里看到了些许······
“是担忧吗。”年戾不禁在心中问自己道。
“你此时需要做的事十分凶险。”唐少桀眼中的异常转瞬即逝,他严肃道:“软肋太多便是唐久绥的重大弱点。所以你必须再次刺杀一次方鸣,声响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唐久绥腾出手去救她。到了关键时刻,就算是以命换命,也要把方鸣除掉,唐久绥的心神必会大乱,我们的胜算也会更大。”
说到这里,唐少桀顿了顿,想了些什么,才又道:“经过上一次之后,唐久绥也肯定在她身边布下了严密的守卫,我身边你修为最高,所以这项任务也只能由你去完成。”
“万死不辞!”年戾单膝跪地,朝唐少桀抱拳道。
“嗯。”唐少桀微微点头,对年戾摆了摆手,年戾便起身离开,走到厅门口时,却听见厅中悠悠传来一句话。
“我坐江山后,若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太无聊。”
年戾听罢,并未回头,只驻足了一瞬便依旧前行起来,渐渐没在了唐少桀的视野中。
都说公子生性狠辣无情,任何事物大都不入他眼,年戾本身也以为自己只是那雷虎一般随时可被抛弃的棋子,可那时唐久绥眼中的担忧与他临走时这句话,倒着实让年戾感动万分。
殊不知,无情之人的有情之举,才最为珍贵。
他在心中发誓道:“公子,年戾定不辱公子知遇之恩。”
桀宫大厅中只剩唐少桀一人独坐与椅上,手中把玩着那盏残破不堪的四魂灯。
“希望我不会用到你。”
他盯着那盏四魂灯,轻声说道。
那四魂灯好似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在残破的灯盏中,有一赤红色的龙影亮了一瞬。
这一日,注定是四魂界不平凡的一日。
随在二位唐姓公子口中所发出的命令汇聚在一起,在整个四魂界中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朝堂,军队,隶属于二人的势力纷纷浮出水面,但狠狠地碰撞在一起之后,明面实力上要高出唐久绥不少的唐少桀一方却并未占到便宜。
四魂界各地的百姓都一股脑涌入皇城,要来助唐久绥。
因为四魂界界主唐久绥一纸檄文通过秘密渠道早已传遍了四魂界,列举了其大哥唐少桀的等等僭越、谋反之举,向整个四魂界昭告对唐少桀的征讨。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方鸣废除四魂禁令一事,四魂界许多百姓才拥有了可以挥霍的光明,他们在心中都对唐久绥感恩戴德。并且,唐少桀手下的仲裁军杀害触犯禁令的百姓众多,他们的家人自然把这笔账算在了唐少桀的头上。
所以,当他们看到唐久绥征讨唐少桀,各地百姓不远万里也要前来相助与他。
值得一提的是,这纸檄文的落款,也正是这方鸣二字。
他们并不畏惧死亡,愿意朝着唐少桀一方军械数倍精良于自己的士兵们踏出反抗的步伐。
“将军,城门快撑不住了!”皇城北门的城墙上,一位满身血污的士兵朝自己的将军报告道,他手中长刀已经卷刃,不知饮了多少四魂普通百姓的血。“这些百姓太多了,宁肯五换一,也还是悍不畏死。”
“援军呢?援军为何还未到?”那将军的模样与士兵无二,他问道。
“城中御林军牵制了我们的援军。”士兵有些绝望道。
将军的眼神充满悲悯,为军者,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心中怎么可能没有罪恶?
他看了一眼城外,依旧是铺天盖地悍不畏死地四魂界普通百姓们。
“开门······吧。”将军把手中刀扔在了地上。
皇城北门被缓缓打开,四魂界的百姓们纷纷进入了这座无比恢弘,象征着贵族荣耀的皇城之中。
朝中各部的情况倒反了过来,唐少桀在这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人马众多,此时正逐一对支持唐久绥的大臣们进行清洗。象征着死亡的一队官员每到一处,便会揪出唐久绥一方或中立的大臣,宣读其几条罪状便就地斩下他们的人头,彻底的排除异己。官员们的血把这皇宫的地面上染得通红。众多大臣只好避入邱燃的邱家大院中。
皇城宽广的街道中,御林军与唐少桀所掌握的杂七杂八的军队战作一团。
皇城,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