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在珠中,也不在珠中。
他在一颗缥缈神珠中没错,却不是和白僖同一颗。
陶然在做法把二人放到珠中去的时候,从袖中又掏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缥缈神珠。这第二颗珠子中装着的,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主人,”一旁的侍女顺着倚在榻上的陶然的目光看去,看在桌上的那两颗安安稳稳放着的神珠上,“这几日珠子的光泽更暗了。”
陶然眸子很低,似听见又非听见的样子:“快了,快了……”
快了,进入珠中的白僖和步履,就快忘了他们自己是谁了。等完全忘记的那一天,就是阿苦和那个人借珠复活的时候。
当年为了寻得这两颗神珠,陶然耗费了几乎全部的仙力,以至于只剩现在这个破败的身子。
要借神珠复活亡人,进珠之人需有神力加持,而且纵使如此,能否成功还要看运气。
为了增加那几分的运气,自然是进珠之人神力越大越好,而且还要有能被陶然骗进珠中去的可能。
思来想去,陶然就选中了两个人,六界皆知的上古之神:白僖和步履。
他给白僖的信一直都是海上的神鸟送过去的,神鸟不仅送信,还替他观察了白僖和步履。所以陶然很清楚,如果白僖最终会被他骗来蓬莱,那么一直在担心她的步履一定会跟着一起来。
步履不仅会来,还会在陶然表现出原本只想让白僖一人进珠的神色的时候,还会坚持与她一起进去。
“唉……”陶然想着自己很久之前便处心积虑的这一切,浅浅叹了口气。
“主人心事将成,又为何叹气?”侍女见他叹气,不禁问道。
陶然并未回答她,缓缓抬手,桌上其中一颗飘渺神珠便飞到了他的手心,细看之下珠中有着像血液一般流淌的细纹。
“阿苦,若你到时知道了我害他人性命也要重新见到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珠子,跟珠子说话。
他神情专注,并未注意到还待在桌上的另外一颗珠子,闪了一下红色的明光。
陶然嘴角苦笑:“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怎么办呢,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我也还是会牺牲别人来救你和他。”
此时珠外的陶然完全不知道桌上的那颗珠内正发生着什么。
他未注意到的珠子闪的那道明光,是因为珠中的步履正在试图寻找并打破珠内的结界。
他进到珠中时原本也跟白僖一样,首先发现了自己变成了别人,可是整整一世经历下来,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找到白僖的存在。而且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轮回往复,他就看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经历、一遍又一遍的死去……
意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模糊的,一开始他并不在意,后来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整件事情的可疑之处。
按照陶然的说法,他和白僖进到珠中后,一个会变成苏稷,而另一个会变成阿苦。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步履可以肯定白僖并不在这珠内,他可以肯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是白僖。
而且最大的疑点,从他进到珠中的,被别人一声呼唤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存在了。
步履并没有变成苏稷。这颗珠中也并不是苏稷和阿苦的故事。
他变成了一个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变成的人——陶然。
六界都知道,瓶中、珠中承载故事这种“以物承思”的方式,大多都只能承载亡人的故事。
如果这颗珠子是陶然的故事,那么他和白僖在入珠前见到的那个活生生的坐在蓬莱王座上的男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