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死了，阿苦死了！”苏稷下一秒又仿佛认出了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脸上染上了痛苦之色，冲着他吼。
陶然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温柔地看着他：“我知道，我知道阿苦不在了，我知道你难过。可是苏稷你不能，你不能再继续杀人了……阿苦不想看到你这样。听话，跟我回家。”
阿苦不想看到你这样、阿苦不想看到你这样……这句话飘到苏稷耳朵里，让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似乎真的听进去了陶然的话。
陶然知道，苏稷早已失去了理智，可他不能坐视他因为杀戮滔天而被天惩罚。
海上的彩光蓄力已久，杀气大盛，分明就是天降惩戒，冲着毁灭苏稷而来。苏稷可以不怕这什么迟来的天意，可是陶然却不能眼看着他把自己送向绝路。
可是太晚了。
瀛洲王看着陶然拦住了要杀自己的苏稷，却毫不领情，他眼看着苏稷已经被陶然吸引去了注意力，竟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聚于一掌，朝苏稷的肩膀打了过去。
苏稷已是神体，他并不痛，但他原本好不容易被陶然吸引过去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回到了身后的瀛洲王身上，刚才柔和下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认清了这里还有一个杀了阿苦的人。
“你，该杀。”他一眯眼，手冲着瀛洲王方向伸出去，突然五指握拳，瀛洲王就在这个瞬间粉身碎骨。
几乎是一瞬间，海上的天传来一声哀鸣，似乎是海神终于愤怒，为苏稷的罪行而悲愤。
彩光在这声哀鸣后逐渐散去，海上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可是陶然知道，这种平静是短暂的。
他抬头看着天，看着远处的天上有一个紫色的点，那个点越来越近，朝着苏稷而来。
“苏稷，”陶然飞回苏稷身边，抓住了他的领子，强迫他与他对视，二人额头抵着额头，“你看着我，你看清我，我是陶然。”
“陶然……我……”苏稷眼神血红呆滞。
“今天这一劫，你逃不过了。可我怎么能眼看你……”陶然苦笑，“你从不知道，同为海上王之子，你一直那么荣耀，占尽海上盛名，我有多么嫉妒。可从我亲眼见到你，与你一同做事，才发现我不该嫉妒你，我该心疼你。我甚至有时不知廉耻的幻想着，我会是拯救你的那一个……”
然而他不是。他好不容易才终于说服自己对苏稷的感情真的不止朋友那么简单，一回首却发现拯救苏稷那颗冷冰冰的心的，居然是一个畜生。
“居然，是阿苦，她那时还只是……一匹琅骢马。”陶然嘴角苦笑变成了自嘲，余光眼看着方才远处紫色的点已经变成了不远不近处的一大片紫云。
紫云天降，惩戒之雷，无人躲得过。
“我……”苏稷似听非听，陶然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多少，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眼前这个人到底还算不算苏稷本人。
“到时间了。”陶然抓着苏稷领子的手放开，掌心向上，手心逐渐升起一团莹蓝色的薄雾，“其实蓬莱有个禁术，可以把一个人的所有魂魄生生剥离出来放到另一个人的天魂所化成的结界里。这样那个人就会被藏起来，纵使是天也找不到他在哪里……”
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贡献天魂的那个人会死，而被保护的那个人也要抛弃肉体，并且一旦被留在结界中便很难脱离。其实认真追究起来，这两个人都应该算死了才是。
“这是我的天魂。”陶然看向自己手心，又看着苏稷闻言后睁大的眸子，突然手一翻，拍在了苏稷的胸前。
苏稷胸前剧烈一痛，紧接着就是魂魄被剥离肉体的痛苦。
“轰隆隆……”承受这种痛苦之时，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头顶的那一片紫云，降下惩戒，雷声盛天，正劈在站在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的陶然身上。
苏稷是在这个此生肉体最痛的瞬间一下子清醒过来的。
眼前的陶然被几道接连的雷打在身上，他伏在地上，努力抬头看着苏稷，然后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才陶然还在苏稷耳边，轻声说了一段话：
“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个和我一样的男子。我曾以此为耻，不敢与人说，不敢与你表现。怕你把我当成异类，不再见我。可是今后我不怕了。今后我死了，而你会活着。只要你活着，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曾经我爱你，把令我羞耻的心思、我的自尊放在第一。如今我要死去了，才发现原来你活着比世上任何事情都重要。它甚至远超我的生命、和我内心长久以来羞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