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处在仙界和人界交界处的地域,不归两界管辖。
天城,顾名思义,是天上之城。
它真的是天上的城,以云为地基,亭台楼阁都建于云上。
天城的由来非常传奇,世间传说是一个法力高绝的仙人罗镇在游览人间之时走到了如今天城的地域。这片土地正经受着战乱与杀伐,他所到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人间的苦难让他非常不忍,仙人罗镇就以无上神通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平民都转移到了天上,建立了一个永无战乱的和平之国。
但由于施展了无上神通,罗镇仙力尽失,几十年后便去世了,但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育有子嗣,他去世之后,子嗣被天城人自发的拥为皇族。
之后,每代皇帝都励精图治,谨记祖训,天城也越发的繁荣强大起来。
这一代,正是第二十四世天城皇帝罗炽在位。
罗炽自幼便聪慧过人,显出过人的天资,十四岁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他年幼登基,把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罗炽在位已经二百年,却还是少年模样,他是仙人与人类的后代,寿命自然也是延长了不少。
一代又一代的大臣们来了又去,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们始终有一个不变的议题每天都呈在罗炽的桌案上——立后。
是的,这位相貌俊朗,英姿勃发的天城皇帝打了二百一十四年的光棍。
每年的选后日,是和平的天城人除了新年最为盛大的节日,每一个有女儿的家庭都特别希望能把女儿嫁给皇帝,每一个年轻的女子,也皆以皇帝罗炽为标准寻找郎君。
那也自然,天城的好男儿们也以罗炽为目标,努力向罗炽的一言一行靠拢。哪一家儿郎若是有幸与罗炽有个六七成相似的眉目,来他家提亲的女方媒人定会踏破门槛。
“唉。”罗炽上完早朝回到御书房,深深叹了口气。
“今年风调雨顺,收成颇丰。百姓丰衣足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陛下却又为何叹气呢?”
天城年轻的丞相秦白鹭不知何时倚在御书房的门边,笑问道。
罗炽眼皮子都不抬,道:“还不是每年都要头疼的……”
“选后日。”秦白鹭笑着接了罗炽的话。
罗炽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急忙摆手道:“别提这三字,头疼。”
秦白鹭笑容更盛,道:“依我看,陛下的烦恼源头也还得怪自己。”
“哦?”罗炽眉头一挑,觉得有趣,道:“你说说看。”
“陛下治理国家向来勤谨,国家安乐,国民无忧无虑下,才把这极尽娱乐之事当做重要的大事。陛下想要不头疼倒也简单。”秦白鹭顿了顿,接着道:“只要陛下怠惰一些,在政事上出两个疏漏,百姓有忧愁,自然也就不再关心陛下的婚事了。”
“白鹭。”罗炽听罢,想了一会儿,突然叫道。
“臣在。”秦白鹭打趣了皇帝,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
“你觉得寡人这御书房门外的小池如何?”罗炽问道。
秦白鹭有些迟疑,这皇帝怎么突然扯到了小池上?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要回答罗炽的问话:“臣觉得小池清澈无比,雾汽凉爽沁人肺腑,是避暑之良景。”
“好!”罗炽道,“那罚你在那里站半个时辰,好好避避暑!”
“啊?”秦白鹭面露苦色,原来罗炽是想让他哪凉快上哪待着。“陛下……真去啊?”
罗炽玩味地笑道:“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秦白鹭立刻撇着嘴,不情愿地道:“臣……遵旨!”然后真的走向了门外的小池。
“哎呀,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罗炽喜笑颜开道。
罗炽和秦白鹭虽是君臣,但实则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秦家的祖上也是仙界的仙人,因为听了仙人罗镇的传说,特地追随罗镇的足迹来到天城,在天城刚刚建立的时候庇佑了天城免受天上强大鸟兽的侵袭。
传下适合人类修习的强身之法后,秦家的仙祖便离开了天城,但也留下了一脉后代。秦家也就世世代代成为了皇帝忠诚的左膀右臂。
秦白鹭比罗炽小了两岁,但自罗炽登基之时,他也担任了丞相一职。罗炽当皇帝当了二百年,秦白鹭也就辅佐了他二百年。
半个时辰之后,秦白鹭耷拉着一张脸走进了御书房。
“秦丞相,可还热否?”罗炽抬头,打趣地问道。
“承蒙陛下关心,臣身心皆冷。”秦白鹭冷淡道。
“好了好了,丞相有何事要找寡人商议?”罗炽问道。
秦白鹭既然上早朝后还没离开,一定是有其他的事要单独与罗炽商议,这也是二百年来二人的一个习惯。
一说起要事,秦白鹭脸上的不满一扫而空,正色道:“臣的妻子浅凡近日里在云边游玩时,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女子,就把她带回了家中救治。但看她的衣着宽大,不像是我天城人士,似乎是……”说到这里,秦白鹭指了指地下。
“凡间女子?”罗炽有些惊讶,这天城可是在千丈高空的云基上,天城人想要去凡间尚只能通过皇族禁地里的法阵,而且法阵是单向的,只出无进,只要你下去,就无法通过法阵回来。
所以,进入天城的唯一方法就是——飞。
而且,不是修为高强之人,也飞不上这数千丈高空。
“你是说,她可能是独自御空上来的凡间大修士?”罗炽严肃问道。
秦白鹭道:“怪就怪在这一点,她毫无一丝修为,与平常人无二。”
罗炽用手轻轻抚摸着下巴,他每次思考时,都会习惯性地摸着下巴。
“这还真是件怪事。”
“而且……”秦白鹭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罗炽知道这秦白鹭又有了什么小心思,问道:“而且什么?”
“这女子的相貌,绝对是人间……哦不,甚至是六界绝色。”秦白鹭说着,似乎回忆起了女子的样貌,满脸的仰慕之情。
“啧啧,可别让浅凡看到你这副样子,否则又该拧你的耳朵了。”罗炽无奈道,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真有你说的那么美?”
秦白鹭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确实非常红,隐约还能看到纤细的指痕。:“她可早就拧过了!这下陛下该相信了吧。”
“不信。”罗炽道。“眼见为实。”
“那好!”秦白鹭兴奋道:“臣立刻回去让浅凡准备好佳肴。晌午,臣一家都等候陛下的光临。”说罢,不等罗炽反应,秦白鹭就急匆匆跑出了御书房。
“这白鹭。”罗炽笑着叹了一声。
秦白鹭说了这么多,还是关心自己的婚事。自打秦白鹭去年娶到了心仪的妻子浅凡后,对与罗炽的婚事就更为上心起来,这一年来已经拿了十余章美丽女子的画像来让罗炽挑选。
罗炽也不是铁石心肠,正值成家立室的年岁,全国上下又如此上心,他如何不能不去想这件事情?
每年的选后日,夺魁的女子皆是绝色,可罗炽只是赏赐了这些女子,并没有一人能入得他的眼,不是她们不优秀,只是罗炽知道。
他知道他的心里一直牵挂着的,还是幼年时匆匆擦肩而过的飘飘白衣,与唇边勾人的一抹微笑。
“也罢,白鹭夸的那女子到了九重天上,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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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醒来,发现自己正泡在天之边的血河中。
血河不断修复着他的伤口与受损的经脉,整个身体都能感觉到一股舒适的暖意。
他试着微微抬手,腹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
“看来这次的伤要养非常久。”步履垂下头,有些沮丧,他又想起苏稷把缥缈神珠掷出天外的那一瞬,深深地无力感涌上心头。
“啪!”步履一拳狠狠砸在水面上,身体的千般痛苦此时也比不上他的心头之痛。
“你醒了。”
步履抬头,看到唐久绥笑盈盈的一双眼。
“你笑什么?”步履愠怒道。
“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不哭也不能笑。”
“有趣。”唐久绥笑容更盛。“我笑又怎样,你还能从这血河中出来让我哭吗?”
“我不跟你争这些口角。”步履脸色黑了下去,不再理唐久绥。
“步履,你当真不理我?”唐久绥又问。
步履不说话,默默闭眼疗伤。
“那我可去寻白僖了,你好好疗伤。”唐久绥丢下一句话,转身作势要走。
步履一听到白僖,立刻睁开眼问道:“你有她的消息了?”
“你肯理我了?”唐久绥笑道。
“四魂界的人都这么爱说废话吗。”步履冷冷道。
“呵呵。”唐久绥捉弄一番步履后,心中竟然有一丝孩童恶作剧成功的欣喜之情。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十分幼稚的情感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稳重的四魂界皇子的身上。
“定是我与邱彧整日待在一起,不经意间被他感染了。”
唐久绥正经道:“你还记得苏稷那日扔珠的方向吗?”
“东北方。”步履怎么会忘,那一日已经深深嵌在了他的记忆里。
“嗯,这一下子就排除了七个方位,只要一直找,总能找到的。”唐久绥道。
步履心头火起,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你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蓬莱仙山的东北方首先就是一片汪洋大海,茫茫海上怎么找寻一颗巴掌大小的珠子?”步履发誓此时如果伤势痊愈,定要打的这个四魂人满地找牙。
“区别可大了。”唐久绥展开折扇,缓缓地摇动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蓬莱仙山本就地处人界的东方。再向东越过大海,就是仙界与人界的交界处,是一大片土地。”
“然后!”唐久绥顿了顿,故意吊了下步履的胃口:“苏稷大可以直接毁掉珠子,但他没有。说明他也不希望白僖死去,所以应该不会把珠子故意扔进海中。”
“当真?”步履在河中直起了身子,激动地问道。“那白僖就在……”
“应当就在人界与仙界的交界处。”唐久绥道。
血河中的步履身上突然传来剧痛,刚刚激动之下,又牵动了伤口,步履咬着牙抗住了剧痛,额上冒出了些许冷汗。
唐久绥看见步履这副模样,郑重道:“我其实大可以不告诉你直接离去,独自去寻白僖。但我还是告诉你了,就是希望你可以安心养伤,等伤好之后,再与我汇合,一起寻她也不迟。”
“我欠你。”步履道。
唐久绥笑了:“用不着,谁知哪天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记住了。”步履说罢,闭上了眼睛,安心养起伤来。
唐久绥话已说完,也转过身,准备离开。
“一定要找到她。”身后又传来步履的声音。
唐久绥未转身,只是扬了扬手中的折扇。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