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戾出发去六界之前,见了一次唐少桀,他快步进屋,正巧看到听见有人进来的唐少桀将什么东西塞回了袖中。
像是一张女子的小像。
他假装没看见,道:“我有一事方才想起。上次见林暮夕她像是很虚弱,似乎在六界也吃了不少苦头,便想到若公子此次不答应帮她续长久寿命,她很可能命不久矣。虽说流戈也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流戈只当她是凡人寿尽,并不知晓她是四魂灯所化……我想……”
“你想什么?”唐少桀打断他。
“我想,”年戾顿了顿,“我想再来问公子,是不是想好了真的不帮她。”
他跟了唐少桀这么久,纵使唐少桀的心思再深沉与难测,也会留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就比如刚才他进屋一瞥,看见他看得分明就是当年林暮夕画的那副暮夕的小像,林暮夕也是那张脸。
再比如林暮夕当年一杯放了药的茶水怎么可能放倒唐少桀,他分明就是给她机会私逃六界。
年戾不知道公子对林暮夕是一种什么感情,可他知道公子最起码不是真的想眼看着她死在六界。
“你怕我后悔?”唐少桀问年戾,“你怕我日后后悔现在没救她?那你告诉我,她去了那人身边之后,可有一时一刻后悔过当初离开我?”
没有。也不可能有。
即使是他给了她变成人的机会,即使是他给了她想要的容貌……她在离开他的时候以及离开后的每时每刻,也不会后悔。甚至都不会想到他。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是一个常年冷冰冰的男人遇上了一盏敢爱敢恨的灯,被她稍微烫了一下心口,将一直紧闭的心门烫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可是一遇上她头也不回的背叛,那个缝隙就合上了。
“我的决定既已做好,以后就不要问我第二遍,”唐少桀眼里没温度,居高临下,“我也不喜欢,别人揣度我的心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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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僖他们回到天之边半个月后,邱彧终于醒了,他胸前的那个血淋淋的大豁口也合上了,留下了一条很长的疤痕。
他刚醒来时也没问自己在哪里,只是看见屋里只有白僖,便很慌张的问他的公子怎么样了。
“公子我好着呢。”
唐久绥闻声而来,邱彧这才放下心来。唐久绥将那日和流戈动手的事情的后半截又与他讲了一遍。
听完邱彧点点头,才开始关心自己现在在哪里。
“白姑娘,我这是在哪儿,看着不像我们住的客栈了。”他问。
唐久绥抢先回答:“在她家里。这儿可是六界的天之边,有着别处看不到的好风光。”
一听有好风光可看,邱彧作势就要穿鞋出屋,被唐久绥一把按在床上。
“不行,你要在床上多养几天……”
“我不,我要出去看看……”
“不行……”
……
白僖在一旁看着两人互相推搡都蛮有力气,不再似之前都病怏怏的模样,心情颇好。
若说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阳光从早晨起就似乎格外的温暖,将无风的血河都照得像是一面平滑的金镜。
不再管邱彧二人,她走出屋,抬头看了看太阳。
阳光温暖,直视有些刺眼,她抬起一只手,看阳光透过指缝倾泻下来。
不知何时屋内两人安静下来,一个人站在了她的旁边。
“谢谢你救了邱彧。”唐久绥嗓音有些沙哑。
“谢我做什么,要谢那里的那条血河。”她指着远处的血河。
他扭头看她:“我的伤,也谢谢你。”
唐久绥一连串的谢谢,把白僖说的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嫌弃地开口:“是不是邱彧醒了你太高兴昏了头,‘谢谢’不要钱吗?”
“嗯,的确不要不是吗。”他笑出声,点头道。
唐久绥并不知道他的伤势大好的代价是白僖的两千年修为,他只当她在他昏迷时给他用了和邱彧类似的草药和法术。
“接下来呢?”白僖突然问他,“就要这么一直躲着吗?你知晓是谁在害你和邱彧不是吗?”
“嗯,不躲了。”唐久绥将双手背到身后,像人间的老翁一样眯起眼看太阳。
“不躲了,他也不想我躲。而他此次误伤了邱彧,我也不能再忍了。”他说。
从此以后,四魂界的犯人,他要抓。兄弟间的仇怨,他也要站出来面对了。
亲人间的背叛,更不可原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