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骆胤燃的神色不像是伪装的,鹿以菱便也随他一同闭眼聆听。
不一会儿,空中刮来一阵由北向南的风,轻轻撩起她鬓角的碎发,吹得她鼻子直痒痒。她伸手刚想挠挠,就听见有鸟叫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及大,由模糊到清晰,最后,她确定是喜鹊的叫声后,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一寸多的黑尾巴的喜鹊叼着一根桃木枝,落在了骆胤燃的手心。放下枝条后,它又轻轻叨他手心两下,待他喂了一块鲜肉后,满足地飞走了。
“它认得殿下?莫非是殿下饲养的?”鹿以菱好奇地问。
骆胤燃微微一笑,不做解释,只是低眉不紧不慢地将枝条的外层撕开,倒出一张字条来。
鹿以菱此时才知晓,原来那枝条是假的……
骆胤燃将字条展开,递给她,“给你的。”
“我?”鹿以菱诧异地接过字条,缓缓展开,是一首短诗。
【春归雀鸟草打斜,
曲水流觞步牵车。
纤指美人风中景,
桃花朵朵压枝丫。】
这草长莺飞的季节,美人桃花树下,一派好春景,看样子,是在写她了。
这段时间,骆胤燃总是会送她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玩意,想来也无非是哄她开心罢了。
“这是殿下的手笔?”鹿以菱故意逗他。
嗯,这四句诗,总感觉每一句诗都是好诗,然而合在一起……逻辑……
看她一脸调笑的神色,骆胤燃也猜到她是怀疑自己的水平了。他微微扬起下巴,答,“自然。怎么?不信?”
鹿以菱“噗嗤”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停下笑,才勉为其难地说,“信信信,自然信!”
“可我怎么觉得不是呢?”骆胤燃说。
鹿以菱笑笑, “怎么会?写得不错。”
这话显然有些敷衍,但骆胤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管继续下一步。
他抬头看了看树上的一簇簇桃花,一手背后,轻轻一跃,跳上枝头,伸手拿出一个物件后,跳下来。
站稳后,骆胤燃与鹿以菱面面相对后,才将手中之物拿出来。他看了盒中没有破损和打开的痕迹,递给鹿以菱。
鹿以菱诧异地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那木盒,问,“又是给我的?”
“恩。”
“不会又是诗句吧?”鹿以菱笑。
骆胤燃脸上有点挂不住,将木盒收回来,转身假装要走,“不要算了。”
“哎,等等,要要要!”鹿以菱伸手从他的右臂旁伸过去,将他拦住。
背对她的骆胤燃笑了,随手将木盒放在她的手心,遂又转过身,看着她娴熟地打开,接着张口大惊。
“是刻刀?”木盒中,真正一套都是师父严九明失传已久的刻刀。里面有平刀、半月刀、半圆刀、斜刀等十余件。看着那刀,她感动地眼睛都红了,“殿下是从哪里那里拿到这个的?”
鹿以菱一向古灵精怪、脑子聪明,并非爱慕虚荣者,却不想今日居然为了一套刀具落泪。骆胤燃看着心疼,随手从袖口中抽出一个灰色帕子,轻轻为她沾泪。
鹿以菱瞧着他的手过来,本能地躲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裴卓的话,尴尬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由他拭泪。
待她眼角的泪干了,骆胤燃才道,“严师傅当年入宫之时,见我喜欢雕刻,便专门为我打造了一套刀具。”
顿了一下,他又道,“这套刀具,被誉为鬼刀。落在技艺高超的匠人手里,才能发挥它的鬼斧神工。也是十大名刀之一,以你的技艺,配得上它!”
鹿以菱鼻尖一酸,当年她跟在严师傅身边没有多久,他便去世了。每每想起,都会有遗憾,有些问题,许是今生都问不到答案了。
不管骆夔心性如何,骆胤燃对她如此用心,让鹿以菱心里愧疚。
“殿下用心了。”鹿以菱淡淡一笑,欣然收下,“这份礼物真的很适合我。”
斜风淡淡,将她的裙摆吹出层层“浪花”,衣袂飘飘。
“不想试试?”骆胤燃问。
鹿以菱看看四周,说,“回去再试吧。这儿没有木胎。”
骆胤燃笑着低了下头,接过木盒,打开翻盖,取出半月刀后,才露出盒底的景泰蓝千鹤金簪。
他温柔地将那金簪轻轻插在鹿以菱的朝天髻上后,又将其余几把刀具都拿了出来,露出浅浅的一层暗格。暗格之下是一块巴掌大的松木。
取出木料后,骆胤燃递给鹿以菱。
“居然藏在这儿?”鹿以菱故作惊奇,却忽然意识到骆胤燃的智慧,果然非同一般。想起楼家村的旧屋……不免暗暗有点紧张。
“试试?”
“好。”鹿以菱甜甜一笑,见不远处一颗粗桃树下,有一块大理石,于是,坐在那里,开始雕刻。
刀具第一次使用,务必需要开刃,担心浪费了这块木料,鹿以菱只好将刀具对着身下的大石头尝试了。
三两下后,确认刀锋锋利顺手后,鹿以菱才开始在松木板上比划。
岂料,半月刀刚刚触碰到松木板,鹿以菱手上却不动了。
“怎么?不知刻什么?”骆胤燃看出她的心思。
鹿以菱摸摸鼻子,略显尴尬,“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殿下的法眼。”
骆胤燃挑了挑眉,一脸自信,“那就刻本宫吧!”
额……鹿以菱还是头一次发现,骆胤燃居然也有这么自信的时候?
“殿下就不怕我失手……嗯……”鹿以菱欲言又止。
骆胤燃却一脸不在乎,“怕什么,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
“啊,好好好,得,真是怕了您了。”鹿以菱立刻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两人,一个一本正式地摆造型,一个一本正经地“练手雕刻” 。
其实,以鹿以菱的技术,即便是第一次用的刀具,也几乎可以默刻下来骆胤燃,但她今日心情不错,索性故意刁难一下,这位新任太子。
她时不时地让骆胤燃左边动动,一会儿又说右边转转。然而,骆胤燃明知她是故意为之,也依然照单全收。
太阳落山了,阳光正好照在鹿以菱的身上,骆胤燃脑筋一转,也想出了“折腾”这丫头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