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馨笑出了声，回头看了一眼她：“你倒是套路。”
换好衣服好，竹清就扶着云馨起身出发。
走出了崇德殿的大门，云馨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牌匾上的字，这里曾经是她梦想做王后的孕育之地，但也给她带来过担忧和害怕，也伴随着希望和期待。
而现在这些都被融碎掉了，前方只有一个已知的命运，毫无需要猜测，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但也失去了对未来的渴望。
坐着轿撵往太子宫去的路上，碰到了刘英停下抬手作揖：“拜见太子妃。”
云馨把轿帘掀开，让轿夫落下，然后走了出来：“只要殿下一日还未继位，我与三哥的关系还是叔弟妇的关系，所以还请三哥不要过早生疏。”
刘英起身，脸上依然那么淡然，只是稍微带了些许在意：“我感觉四弟妇这话里，没有作为尊贵高位的痛快，反而很凄凉。”
云馨咽下苦意，忍住了泪水：“三哥果然明白我。”
“四弟妇作为太子妃，是必将受天下人跪拜的，这是四弟妇现在以及未来必要经历的路，大嫂以前也是这样，现在成了王后，反而她的状态轻松了很多，与我们这些弟弟和弟妇们亲近了不少。。
四弟妇既在高位，就要承受得住那寒冷的寂寞，和不再拥有的他人的亲近，但是换回来的可是天下女子无比羡慕的荣耀。当然我知道四弟妇向来不希望如此，不知以后可有何打算？”
刘英依然一身超脱自然的状态，像是下一秒就会飞升成仙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云馨叹气，“我倒是想一走了之，想要去自由，可是我现在只不过才是太子妃，在权力上面压着一帝一后，在面子上对着下面又要端着荣耀，现在这么夹着进退不能，真是最大的痛苦。”
“可这苦后是最大的乐，也许四弟妇敢于再往前一步尝试，就会觉得好了。”刘英冲着她摇摇头，一副不认同的样子，最后碍于身份，就作揖告辞了。
“三哥！”云馨喊住了他，看着刘英回头，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我与秦姑娘不一样，她可以为了你去不得已喝毒药，我也一样，日后是等于坐在了毒药上，却难下来。”
刘英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先是伤痛，然后是意外，最后是欢喜：“感谢四弟妇，能让我继续还可以看到她。”
云馨抿嘴：“可我始终不是她。”
刘英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四弟妇尽管放心，并不是所有思想相像的人，我都视予爱人，就一颗心，装不下那么多，也代替不掉。”
云馨这时才满意的回头入轿，命令轿夫抬轿，继续往那尊贵却寒冷的太子宫走去。
路上，竹清不理解，问刚才她与楚王殿下的对话是带有何含义？
云馨看着她：“也没什么，三哥一直认为他眼中最美好的女子只有秦菁钦，而其他女子只会看了荣华和地位就失去了初心，我只是告诉他，我并没有。
不过我也是敬佩三哥，他不会因为失去了挚爱，就任由她人做替，他对待自己感情是清楚的，不像我和殿下……都是糊涂的。”
……
王茹萱一如往日，每天都过来拜见云馨，云馨见她从未改变过的守礼谨慎，就忍不住开口道：“妹妹现已经是太子良娣了，在这南宫里地位也大大提高，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生活了。”
王茹萱只是微微福身：“姐姐是觉得妹妹应该高兴，可是看姐姐的神情，就知道是不高兴，那妹妹又何来的高兴？都是始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已。”
云馨叹气，知道都是天涯共苦人，就提出一块出太子宫走走。
两年前的易后，就是这样的，南宫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妄语，一阵子里，只能看见人动的影子，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像一个鬼宫一样。
那个时候，云馨躲在崇德殿里一样不敢出门，但现在她已经是这个南宫里除了皇帝和皇后，还有太子外，最大权力的人，而且未来还会成为那整个掖庭的主人。
今时的她有了不一样的身份，不会再有畏惧，更不会担忧性命，刚刚易储后的南宫就是这样，如想象的死寂气氛，但变化的是她已经增添了不少的霸气。
不远处一个凉亭内，正是许美人背对着她们坐着望景，竹清小声嘟囔着：“眼下所有人都不敢随意走动，楚王殿下曾因有嫌站队过东海王殿下，被人忌惮，这许美人怎么还敢高调出来？”
云馨瞟了她一眼，无论这个南宫里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没参与过斗争，就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高调的？
竹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再也不语。
许美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们欣喜的忙让自己的侍女冬兰扶起身，然后主动走上前向着云馨作揖道：“拜见太子妃。”
当然同为妾，又是子辈的，王茹萱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向许美人作揖，然后抬头看见她同样如此老老实实的对着云馨，想着此地只有冬兰这种下人才会向她作揖，心里万分苦涩，夫君成了太子又如何？自己的未来不还是如同眼前这个人一样，永远不能直起身。
同样心情的还有云馨，短短一个月，她和许美人的尊位对比就调换了，她已经被推上了高处，就像刘英说的那样，高处不胜寒，以后只能更寂寞。
她只能依着规矩坐在了凉亭中的主位处，三个女人聊起了天。
对于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云馨不想说话，王茹萱是不敢说话，竹清是不能说话，最后就只有许美人一个人不停的诉说着担忧刘英的话。
云馨几日前见过的刘英，和以前一样的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他没有变，变的只不过是周围的人而已。
说什么站队过刘强，简直就是捕风捉影，南宫就是这样，没有信任，一个再简单没有任何杂质的心思，在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场潜在的阴谋。
许美人最大的可悲就在于，她太在乎如何在南宫里生存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本来的思想，现在她又把同样的压力压给了刘英，说白了，她就是既担忧刘英，但又不信任他。
聊天止于冬兰提醒该回宫吃药了，许美人才意识到时辰，起身作歉要回去。
云馨诧异，这是生病了吗？许美人摇摇头，说只是老毛病而已，无大碍，她才哦了一声，看着许美人的气色还算不错，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就放心下来。
回太子宫的路上，王茹萱难得的再开口：“姐姐可知许美人为何会常年吃药？”
云馨心跳了一下，问是为何？
“许美人从来没有陛下的宠爱，本就容易心生怨，再加唯一的儿子现在身陷议论中，如此她能不病么？”
云馨停下来一脸谨慎的看着她：“妹妹今日说的话，不同你往日的风格，所以，妹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妾知道自己今日不该说这些，但是……”王茹萱语气极其认真，“妾这几日观察到的姐姐和殿下的关系，就忍不住想提醒姐姐。殿下对姐姐是至情至深，相信姐姐是无法辩解这一点的。
这几日，妾看到殿下每次被姐姐拒绝，那副落寞难过的神情，便为姐姐感到担忧。纵然姐姐是正妻，未来是皇后，但在夫君的宠爱上，妾不说理想话，未来妾与姐姐会有更多的妹妹，姐姐若不想如许美人一样，在这南宫寂寞的一生，就要趁早抓住整个殿下。
妾知道自己未来和许美人不会两样，因为妾能看得到殿下对姐姐的真心，这几年来，殿下做的事，无一不是为了以后能和姐姐一生一对。姐姐开心时，殿下会笑，姐姐生气时，殿下会担忧，姐姐难过时，殿下会伤心，妾相信这些姐姐是知道的，只不过姐姐一直在和自己较劲，说句不敬的话，姐姐太不懂得珍惜了，中山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拥有了荣耀但没有帝心，始终还是不得不为皇家牺牲。”
一句始终还是不得不为皇家牺牲，说醒了云馨，她在期望什么？侥幸什么？这个南宫，这个历史，不是她可以自由控制的，在这个朝代任性的后果注定是悲剧，为什么她要觉得自己会和别人的结局不一样？
她看着低头想请罪的王茹萱，骂着自己就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不懂事的女孩，眼前这个人，年龄比她小，但却比她成熟，所以会明白自己的方向，即使未来注定是不幸，但能提前做好最佳的心里应对。
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可孰知，一个认不清现实的人，最后摔的也只能是最惨。
读了这么久的中庸，最终还是白读了。
回到房后，云馨嘱咐竹清，如果今晚刘庄再来的话，不要再拦了，但也不用多说什么欢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