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的一个月,沈建国终于被放了出来。这小半年的牢狱之灾,早就让他的双鬓染上了花白。沈悦在伸出手抱住他的那一瞬间,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簌簌落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牢狱生活,早就让沈建国明白了家庭的重要性。看着面前的沈悦,沈建国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父女俩才同时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沈建国也发现陈婉婷并不在。说起来,这小半年的狱中生涯,陈婉婷一次都没有来过,每次当他问起时沈悦总是含糊的一笔带过。
心上的不安逐渐冲破了理智。
沈建国将手松开,声音轻颤着开口问道:“小悦,你妈妈人怎么没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沈悦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她的牙齿不断地咬着下唇畔,神色在瞬间变得慌张起来。
沈悦的一举一动让沈建国内心的不安更加扩大,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地在颤抖着。
“到底……你妈她到底怎么了……”
有些事情即使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沈悦早就知道当沈建国出来的时候将面对的会是另一种崩溃。可是当真看见自己憨厚的父亲在母亲的墓碑前哭得歇斯底里的模样时,沈悦的心还是像是被人用刺刀狠狠地刺着一般。
她多么想要上前一步去安慰,可是双脚却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一般,只能够怔怔地看见,听着。
而那一声声的哭喊仿佛能够穿破云霄,直冲天堂一般。
从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
当沈悦告知沈建国他们要离开C城的消息时,沈建国的表现是出奇的平静,并着手开始准备相关的事宜。沈悦见他无恙,也返校开始准备休学的事情。
自从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沈悦便几乎没有再去过学校了,就连之前休学的事情也都是肖龄帮着一手准备的。而现在既然他们要离开这里,那么最后自然应该由她来了结。
只不过沈悦没有想过仅仅这么一次,她还能够再碰见陆沉。
自从上次之后,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面。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若不是手机里还留着的短信提醒着他们之前的关系,沈悦真的会以为那些时光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一场美好至极的大梦。
陆沉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悦,全身一僵,整个人怔怔地看向她。
自从他被家里关了禁闭之后,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要联系沈悦,可是却终究还是缺少了勇气。她听苏棉说沈悦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与此同时,他也被放了出来。
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有了注定。
而见她们俩隔空对望,站在沈悦身旁的肖龄先开了口,冲着陆沉说道:“好久不见了。”
陆沉怔了一下,在明白肖龄是对着他说之后,也迅速地回道:“嗯,好久不见。”
说罢,他的眼睛不断地在沈悦的身上游弋着,过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你还好吗?”
“嗯,还不错。”沈悦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道:“那时候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是我应该道歉才对,都没能够帮得上你什么。”提起那时候的事情,陆沉的眼神微微暗了暗,“沈悦,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够帮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悦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说道:“我是真的很谢谢你那个时候能够帮我那么多,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想那段时间我也不可能撑得过去。所以陆沉,真的很谢谢你。”
“沈悦……”
陆沉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肖龄给打断了,“好了好了,你们俩个站着这么说不嫌累啊,要不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吃个饭好了。”
见陆沉有些犹豫,沈悦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么久没见了,一会儿就一起吃个饭吧。”
既然沈悦都开口了,陆沉也没有再推辞的道理,连忙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地方依旧约的是校门口的火锅店,正值寒冬腊月,店内早就已经是人满为患。服务员将他们带到早就已经预定好的位置上,而陆沉也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而就在他跟服务员点着饮料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沈悦插口道:“换啤酒吧,吃火锅不喝啤酒哪行啊。”
“啤酒?”陆沉抬起脸看向她,就看见沈悦被一室热气熏得通红的脸颊,像极了秋天里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咬上一口。
“嗯。”沈悦没注意陆沉的表情,接着道:“这不是就快过年了嘛,就当大家提前吃个年夜饭吧,毕竟……”
沈悦的话没有再说的下去,而原先正在一旁整理着毛衣的肖龄,手指也忽然间停了下来。
陆沉一直在注意着沈悦的脸,至于她的话倒是没有听得太清楚,而见她说是提前吃年夜饭,倒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服务员说道:“那就换成啤酒吧。”
说起来,这是沈悦头一回在陆沉的面前喝酒。她的酒量一直勉强,除了偶尔跟肖龄喝上一点,再也没有别的了。几杯酒下肚,原本就透红的脸颊变得更加诱人。
陆沉本来也不怎么会喝酒,约莫喝了四杯,头便有些晕乎乎的了。
三个人之中,也就属肖龄这个小酒鬼的酒量最好,看上去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一顿饭,他们从热闹的晚场吃到了店内的人群散去,面前的火锅汤早就依旧烧干了,然而他们却依旧舍不得离开。
沈悦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陆沉,心上忽然流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忽然间爬到了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啃噬着自己的血管,就连疼痛都变得绵长起来。
少年的眼睛早就已经磕上,长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打出好看的剪影。他的鼻子依旧高挺,嘴巴依旧红润,只是这样的陆沉,沈悦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
她跟肖龄都知道,只要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从此以后,他们便成为了无关紧要的两个人。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的不想,她有多么的想要再多看看这个藏在心里的人啊。
肖龄迷迷糊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巴里喃喃道:“我去上厕所了啊,你们先坐一会,等着我回来再接着喝啊。”
看着她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沈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除了远处正在低头做事的老板,又看了眼这空荡荡的周围,沈悦忽然间就站起身来走到了陆沉的旁边。
即使是睡着了的陆沉,对于沈悦来说也仿佛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心里面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着话,她怂恿着沈悦,说:亲下去吧,反正就这最后一次了。
就像是被蛊惑了的人,沈悦缓缓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