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脚下是这整个C城最昂段的地段,而这里全都是他的产业,是他们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
自从那天被沈悦拒绝后,这些日子以来,陆沉总是会梦见过去那些年所发生的事情。那是他们初入大学,是他们年少青春的岁月。
沈悦怪他,他又何尝原谅过自己呢。
那时候,当沈建国出狱后,当沈悦邀请他吃那一顿提前庆祝的年夜饭时,他真的以为沈悦没有怪过他。可是后来,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陆沉记得那是除夕夜,他打电话给沈悦拜年的时候,她的语气听上去还算欢快。可不过短短一夜,一切都变了。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里,电视新闻里都在播着沈建国在清晨过马路意外横死的新闻。
陆沉心上一惊,再给沈悦打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匆匆忙忙地赶到沈悦家里时,破旧的楼道里早就已经布满了白布,一旁正在下楼的妇人跟着身旁的男人,说道:“你说这老沈家到底造的什么孽啊,短短半年家里就只剩这一个女儿还活着了。”
“哎,要说这老沈一直都憨厚老实啊,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新一年的,偏偏出了这档子的事情,我看他们家那女儿啊,整个人都要疯了啊。”
……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讨论声也渐行渐远。
陆沉顿了下,走上去便看见沈悦家门口贴着的一个“奠”字,他心上一惊,怯怯地走进去就看见沈悦跪在灵位前,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本来就不大的客厅此时依旧站满了人,见他来,有个胖胖的男人迎了上来,问道:“同学,你找哪位?”
“我……”陆沉看了眼不远处的沈悦,想要说话却像是被东西堵住了嗓子。
而见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那男人也反应了过来,“你是小悦的同学吧。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小悦的爸妈都相继离开了,她现在一定很痛苦。既然你是她的同学,就劳烦你帮我们多安慰安慰她。”
“嗯。”陆沉点了点头,朝着沈悦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支香,三鞠躬。
陆沉跪下将纸钱烧完却没有急着把膝盖抬起。
视线里,沈悦的脸竟然比她头戴的缟素还要苍白。她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脸上早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却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陆沉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够怔怔地这么看着她。
后面来祭拜的人还在等着,陆沉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等在了一边。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倒了傍晚。冬天的白昼本来就短,不过五点的光阴,外面早就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仍在响着,这新春的第一天,整个陆家都在等着他的回去。
可这个时候的陆沉已经没有空去想之后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指责,在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沈悦。只有那个在不远处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女生。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才逐渐的散去。台子上那盏长明灯依旧亮着,陆沉犹豫了下,走了过去,而嗓音早就已经因为久不说话而变得沙哑。
沈悦早就知道陆沉来了,在他叩首拜祭的那时候,她便看见了陆沉的脸。
人生总是到处的充满着意外。沈悦没有想过,在他们准备离开C城的前一天,这个意外还是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今天清晨,她跟沈建国去陈婉婷的墓前拜祭,之后便准备动身离开这里。可是谁曾想,就在他们回到市区,沈建国说去买点东西,那之后便一去不再回了。
沈悦撑着身体,将早就已经麻木了的双脚站了起来,目光寂静如深海。
而见她不说话,陆沉再次开口喊道:“沈悦,你……你还好吗?”
“多谢关心。”沈悦的声音听上去太过于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一汪死水。陆沉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她冷冷的给打断掉。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先回去吧。”
“沈悦。”陆沉急急出声,后又觉得语气不对,转而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陪着我?”沈悦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陆沉,你凭什么陪着我?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沈悦所说的话,字字诛心。
陆沉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沈悦,当下呼吸一滞,“我……”
“陆沉,你知道吗?从早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你不消失不见的话,是不是我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如果那时候我把就能够被救出来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们现在一家三口还在欢度着新年?”沈悦上前一步,仰起头定定地看着陆沉,问道:“当初为什么你要那么的不负责任?为什么要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将我推入深渊里?”
“我……我没有……”陆沉有些着急地解释道:“那时候是……”
“够了!别再说了!”沈悦狠狠地打断他的话,“陆沉,别再找借口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听!你走!我让你现在就走!”
“沈悦……”
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吧。
就这样离开我这灰暗不堪的世界里。
沈悦冷漠的双眼下闪过一丝的钝痛,她扭过脸去不再看陆沉,一步一步的又走回了方才的蒲团上跪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她低下的头,单薄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在陆沉的视线里成为了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