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吃饱了饭的徐盼回到酒店以后，觉得有点困乏，刚打了个哈欠，准备靠在床头小憩片刻。
同房的晓雯一脸兴奋挂断电话，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忍不住兴奋地在房里蹦跶了两下。
“盼盼，他让我出去，他有话跟我说！”晓雯兴奋得不行，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她突然又有点惶恐，乐极生忧道：“……你说他该不会要跟我求婚吧？”
说这话的时候，晓雯虽然看似微微皱眉，但她身上洋溢出来的快乐，根本掩饰不住她此刻沉浸在巨大幸福中。
“他”应该就是指晓雯那位在上海工作的男友了吧，徐盼的瞌睡逐渐清醒，努力睁大眼睛听晓雯瞎叨叨。
“大概是吧。”
其实徐盼是懵的，根本不清楚情况，只是看晓雯快乐得像一只翩飞的鸟儿，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
“那你跟我一起去，如果他向我求婚你就帮我拍下来，你就是我们的求婚见证人。求你了，好盼盼。”晓雯开始撒娇攻势，拉着徐盼的衣角不撒手。
于是，徐盼莫名其妙跟她去了黄浦江畔的外滩。这里不愧是曾经的“十里洋场”，入夜以后，黄浦江边高楼耸立，霓虹闪烁，流光溢彩，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江对岸的浦东陆家嘴矗立着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等地标建筑，十分璀璨耀眼。
徐盼搓了搓手臂，独自一人欣赏江边美景，等待着不远处正在和男友说话的晓雯。
虽然天气已经快要九月，还是夏夜，但夜幕降临后，江边的夜风还是微微有些凉意，从这里望去，江面上反射着霓虹灯光，泛着星星点点的波光。
被带着微微湿气的江边夜风一吹，徐盼的一边衣角和额边的碎发被吹起，揉了揉刚才还睡眼惺忪的眼睛，现在感觉整个人清爽精神了很多。
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而且声音有点耳熟。徐盼不由得好奇回头张望，却惊见晓雯正掩面抽泣不停。
徐盼本来是准备来看老套的求婚场面的，却没想到结果这么石破天惊。
她顾不上多想，疾步跑过去，这才看清晓雯脸上两道黑黑的泪痕，晕染了睫毛膏，徐盼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递上纸巾。
晓雯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泪痕，双眼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男友了，不管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她拽着男友衣角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她脸上泪痕未干，又被胡乱擦拭一通，平时精致的妆容全都毁于一旦，那狼狈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晓雯好容易停止哭泣，甚至强装僵硬的笑容，语气故作轻松，“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一点都不好笑。你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快跟我说你是骗我的。”
然而那个文质彬彬的白领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铁石心肠。
“快说啊，你快说啊，求你了！”晓雯的声音忍不住哽咽颤抖，脸上却始终努力维持僵硬勉强的微笑。
旁边的徐盼都忍不住一阵心酸，突然回想起在电影里也曾见过一个女人这般强作笑颜的心酸模样——那是一部星爷的喜剧电影。
电影里面饰演的妻子刘嘉玲也是这样，每当丈夫喜欢上别人要离开家的时候，她总是倚在门边，擦干眼泪，勉强僵硬地笑一笑：“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然而电影和生活并不是一回事，电影里的丈夫总会被妻子的隐忍大度所感化，跟她回家。但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晓雯的男友甩开她的手，用一种近乎冷酷无情的语气说：“上次我从北京离开的那天早晨，天刚亮，一睁眼看见躺在旁边的人竟然是这副模样，脸色蜡黄，满脸斑点，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
晓雯含着眼泪，不住地摇头，眼神逐渐绝望。
徐盼不可置信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心中狐疑，毕竟晓雯一向在公司是美女形象，虽然妆容确实比其他人要浓一点，但也挺好看的。
“你看看你脸上的浓妆，就像一层面具那么厚，我只有翻以前的老照片才想得起你读书时候什么模样！”
晓雯男友继续控诉她，转头又开始洗脑，“琳琳就和你不一样，她那么清纯真实，永远不会在我面前藏着掖着，像只画皮鬼一样。”
听到这里，徐盼都忍不住手痒得想抽这个渣男了，她告诫自己：忍住忍住，千万要忍住。
还没等徐盼出手，晓雯就“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抽在渣男的脸上，渣男似乎不敢置信，惊讶地睁大眼睛呆呆望着晓雯。
晓雯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喉头哽咽：“不在你面前卸妆，是希望你永远只记得我最美的一面……皮肤蜡黄长斑是因为常常接私活画图到深夜……我只想早点存够钱到上海来找你，早点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我做错了吗？！”
最后一声她几乎是从灵魂中嘶吼出来的，随即蹲下去痛苦地蜷起身子，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吓得徐盼和渣男同时身子一僵。
渣男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反，反正我告诉你，我俩是不可能了，你别再来纠缠我！”
说完，渣男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他脚步虚浮，刚跑开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
晓雯被分手后，情绪悲愤交加，转头嚷嚷着要去跳黄浦江，徐盼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抽出一只手给顾凡泽打电话：“顾总，不好啦，晓雯失恋了！”
刚才，顾凡泽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心中想起莉娅和徐盼两人，又觉得自己正在往花心萝卜的路上走，正是烦闷不已之时，睡也睡不着，只得望着天花板数羊。
他刚数到“163只羊，164只羊，165只羊……”
突然被徐盼的电话打断，他蓦地有点烦躁，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数到多少只了？
“这种小事别来烦我。”刚听她说了一句话，顾凡泽立刻皱眉回道，不耐烦地正要挂断电话。
黄浦江边的徐徐夜风将徐盼的衣裙吹得凌乱，听了顾总的回话，徐盼惊呆：“可是她要自杀呀！”
听见其中的两个刺耳的敏感字眼，顾凡泽连忙一骨碌坐了起来。
外滩，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店里客人不多，只有角落的零星几位客人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喁喁私语。
徐盼他们三人坐在其中一桌，晓雯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止都止不住。服务员端上咖啡的时候，不得不推开她面前满桌的餐巾纸团。
她抽抽搭搭的讲述了和渣男的故事后，忍不住捶胸顿足：“我真是瞎了眼睛了，这么多年的青春错付给一只白眼狼！”
听完故事，顾凡泽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咖啡。
徐盼小心翼翼问：“老板，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像晓雯的男朋友一样生气翻脸吗？”
顾凡泽立场比较客观公道，并没有跟她们一样立刻控诉晓雯男友，而是抿了一口咖啡，悠悠说道：“一张漂亮虚假的画皮确实也算一种隐形欺骗，哪天一揭开面具，真相那么不堪，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徐盼心一紧，突然想起那高跟鞋，又想到莉娅，那个身份何尝又不是披着画皮的假人呢。
想到这里，徐盼回头张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侧脸。
同时，她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等一回到帝都就和顾凡泽坦白一切，不管雷霆暴雨，她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正当晓雯一脸怨愤地看着顾凡泽，却又敢怒不敢言时，顾凡泽话锋一转，又轻叹一口气。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导致你们分手的主因。说到底，错不在你，你前男友不过是为自己花心出轨找了个借口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真的吗？”晓雯抽噎着问道。
“嗯。”他点点头。
从玻璃窗看去，宁静的夏夜里的外滩格外美丽，黄浦江两岸灯火灿烂，流光溢彩。此时，咖啡馆里流淌着静静的英文歌曲，黑人低沉优美的嗓音仿佛渐渐治愈着受伤的心。
而顾凡泽也渐渐感觉心胸开阔，不再受困于花心萝卜的困局，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徐盼，她唇角上还沾着咖啡泡沫，顾凡泽突然好笑地摇摇头，他怎么可能喜欢徐盼呢，哪怕一点点都不可能！
没错，肯定是这样，他喜欢的人，从头至尾都是莉娅一个人而已。
而徐盼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下定决心之后，仿佛一直背负的重担渐渐减轻了。
她扭头望向玻璃窗外，黑色的眼珠里倒映着东方明珠塔的灯光，虽然心中忍不住悲哀地想到，自己和顾凡泽今生大约无缘，但是至少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一颗心恍恍惚惚，忽而疼痛，忽而酸涩……毕竟在这夜上海的灿烂灯火中找到了前路，这种感觉既痛苦难舍，又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