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翼三天以后在医院的病床上苏醒,当他试图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时,浮现在脑海里的只有零星的片段。
就好像他经历了太多,所有事情把脑子都塞满了,再也记不住任何事情了。可是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遗失了一段很重要的回忆。
仿佛就算大脑里储存再多的记忆,可是总是有一块地方,从来不曾被任何记忆占据,凝固在记忆海洋之中的一片陆地,是为了守护着什么而存在的吗?
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说不上特别悲伤,可是心头总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从此以后,自己将变得不再完整。
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当风翼说出这句话时,他发现坐在病床旁边的俊伊和雪茉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就好像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一样。
“薇拉怎么样了?”风翼急切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找到解毒剂?”
雪茉的眉头舒展开来,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过马上她的眼眸再次被忧愁所笼罩。
俊伊垂头说道:“还没有,我们几乎翻遍了薇拉的公寓,就是没有找到那个她最珍视的东西。”
“再这样拖下去可不好啊……”
病房再次被沉默笼罩。
风翼很快就出院了,不过他依旧每天都来医院探望薇拉。
在模糊的印象里,自己好像经常出入这家医院,可是薇拉不是最近才住进来的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风翼推开了薇拉病房的门。
“风翼,你来了,早啊。”杨文俊正在换掉瓶子里的鲜花,眯着眼睛向风翼打招呼。
“早啊,文俊。”风翼走到床前,推开窗子。
最近天气特别好,洁白的云,蔚蓝高远的天空,窗子打开的一瞬间,带着花木清香的风灌了进来,驱散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窗帘随风轻轻飘舞。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薇拉时,风翼深深皱起了眉。
透明的液体在输液管里静静流淌着,她苍白的手无力地虚握成拳,针头深深扎进了肌肤。
在寂静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一种恐惧感,风翼害怕下一秒那些有规律的滴滴声会连成一线。
“风翼,关于解毒剂,你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杨文俊小声问道。
风翼努力去回想,薇拉似乎并没对他说过她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看到风翼思索时痛苦的样子,杨文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一定可以找到的。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薇拉的家里找找吧。”
晚上,风翼和俊伊、雪茉一起回到了家,他们两个人帮自己拎着住院的行李,刚刚走进家门,风翼就发现爸爸居然围着一条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勺子。
“哟,风翼,欢迎回家。”
风翼呆了呆,放下东西,惊讶地道:“爸爸,你在下厨吗?”
夏野泽点点头,穿着拖鞋走到客厅,用另一只手把风翼的头发揉得乱蓬蓬的。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还有俊伊和雪茉,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俊伊和雪茉对视一眼,说实话,他们两对夏野泽的厨艺心知肚明,因此对这顿晚饭并不报太大的希望。
“可以吃饭了。”另一个声音传来,是宫泽绘,她的身上也围着一条围裙,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盘子里,里面的食物看上去卖相还算不错。
宫泽绘平日里都是以精明干练的女警官的形象示人,风翼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展露出家庭主妇的一面。
之后五个人围拢餐桌坐了下来。
“让我们为了成功阻止恐怖活动干杯。”
夏野泽举起手中的酒杯,英俊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其他人也举起了杯子里的红酒,一起高兴地喊着:“为世界和平而干杯。”
放下酒杯后,风翼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猪排咬了一口,黑椒味道的口感,浓郁香醇的酱汁,再加上柔软适中的肉质,风翼大声赞道:“好好吃,宫阿姨,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宫泽绘得意地笑道:“下班回家之后,我可都一直在苦练厨艺。”
俊伊冲风翼眨眨眼,古怪地笑了笑:“宫阿姨是怕以后你和夏叔叔挨饿哦……”
“就是就是。”雪茉也在一旁附和着,这一次他们两个少有地意见一致。
夏野泽故意清了清嗓子,装作没听见,继续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宫泽绘说笑。
这时风翼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杨文俊打来的,他冲大家眨眨眼,一个人跑到餐厅旁边的走廊去接电话了。
风翼走后,雪茉放下筷子,看向宫泽绘,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宫阿姨,听说那天病毒炸弹和蓁连在了一起,只要蓁的心脏没有停止跳动,炸弹就会爆炸。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蓁是不是已经……”
俊伊也不发一言地竖起耳朵听着。
宫泽绘摇摇头:“当我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拿着枪迈到了天台的边缘,如果我再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她的哥哥百里冰赶了过来,他是脑科医学的顶尖医生,以前为了治疗蓁的病,他曾经为蓁做过人工冬眠,就像薇拉现在的状态一样。百里冰给蓁注射了催眠剂,使她进入冬眠状态,这样一来,蓁的心跳就达到了最缓慢的程度,我们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延长了炸弹爆炸的时间,之后请来的拆弹专家,让他们用液态氮对炸弹进行了冷冻,成功拆除了炸弹。”
“呼……原来是这样!”俊伊听完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蓁安然无恙,我这几天都不敢打电话向您询问这件事,生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夏野泽向回廊那边看来一眼,发现风翼还在打电话,于是低声说道:“蓁用芯片封存了风翼和她之间的记忆,现在风翼已经完全忘记了百里蓁的存在,就连他们两个相处时所有的回忆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这样对风翼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想起。”
“明白。”雪茉说:“放心吧,叔叔,我已经把风翼周围和蓁有关的一切痕迹都抹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包括他和蓁拍的照片、以及蓁送给他的礼物。”
夏野泽不放心地问道:“你有嘱咐过同时认识风翼和蓁的同学们吗?”
“这件事我已经办妥了。”俊伊拍着胸脯说道,可是马上他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总觉得我们合伙瞒着风翼,太过意不去了。”
“没办法啊,这也是为风翼好。”雪茉又想起一件事,“叔叔,蓁现在怎么样啊?”
夏野泽说道:“我们已经为他们兄妹安排了新的身份,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会出国了。隐瞒风翼这件事,也是蓁的主意,她很郑重地拜托过我。”
“我觉得蓁很伟大。”宫泽绘露出了钦佩的目光,“我们一起为她祝福吧,我相信上帝会看到这一切,蓁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从今以后,她一定会得到神的眷顾。”
大伙默默碰了一杯,然后把酒一饮而尽。
风翼在这时回来,“是文俊的电话,我和他明天再一起去一趟薇拉的公寓,寻找一下解毒剂的线索。”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宫泽绘微笑着安慰风翼。
风翼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爸爸,关于琳赛阿姨就是莉莉王后的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夏野泽点头道:“不错,我一直知道她的身份,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宫泽绘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你们可一定要保密。”
“放心吧。”俊伊大大啦啦地说道:“就算我们把实情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之后大家一边谈笑一边吃着丰盛的晚餐,这样温馨的场面,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很少见。
风翼隐约记得上一次大伙聚在一起吃饭时的场面,不过好像还有一次,来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爸爸和宫阿姨之外,还有谁呢……
“爸爸,上次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人是谁来着?”风翼的嘴巴里塞着食物,随口问了一句。
夏野泽怔了怔,很随意地说道:“哦,那次啊,是梦真啊,他五岁的时候来咱们家玩,当时还在你的床上尿尿了,你忘记了吗?”
提到自己那个远在美国的小堂弟,风翼忽然回忆起那次悲惨的经历来。
夏野泽拍了拍脑袋,装出一副患有健忘症的样子来。“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春天的时候梦真还要过来玩,照顾梦真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好好加油。”
想到那个已经六岁的小弟弟,风翼脸上露出了好像吃了榴莲一样的苦哈哈的表情——拜托,他从来就不懂得照顾小孩,况且六岁的小孩子最难缠了,他可没有把握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