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我哪句说了假话?”阿古达木气恼地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婆婆对你那样,你倒心甘情愿乖乖地过去!”
飞燕难过地在一边不做解释。
苏海听到了屋子里的争吵声,把电视声音调小,走了过来。弄清始末,他劝道:“飞燕,别听你妈的。凡事还是该以大局为重,你嫁给了穆家,就该以穆家人为重。”
苏太太还要数落一番,被苏海劝了出去。
飞燕看着婉兮在床头玩玩具玩得开心,心里矛盾极了。
晚上,思齐打电话给飞燕,又一次提及了搬家的事。他知道飞燕的难处,柔声道:“飞燕,我知道我母亲脾气不大好,你在自己家住得会舒服些。但是,一家人住一起吧,我也更放心些。我父母对婉兮的启蒙教育总归会好些,对不对?”
飞燕点头,心里为思齐能理解她感到欣慰。
“哎。”飞燕深呼吸一下,只好说,“那好吧。我明天和婉兮爷爷打电话,下个星期就搬过去,行吗?”
“飞燕,我爱你。”思齐动情地说,他憧憬道,“我已经很想要你了。这几个月来,我都憋着了,现在听到你的声音,那里就硬了。”
“我也爱你,思齐。”飞燕说,“我也想要你了,有时候乳房会有些胀痛。”
“幸好还过两个月就马上过年了。到时候我就要把你好好吃掉。”
“嗯。”飞燕洁白的牙齿咬了咬红唇,眼睛里满是憧憬。
搬回长青小区的这天,正好是周末。铁钢亲自上门来了。
飞燕因有几分不大情愿,磨磨蹭蹭地清理东西。此时看在公公的面子上,只好不得已地开始整理。
阿骨打木满脸的阴郁,师傅们上楼一趟趟搬走了婉兮的东西,她像掏去心肺一般难受。看着飞燕抱着婉兮开门下楼了,她忍不住上前将婉兮亲了又亲,拽着衣袖将眼角擦了又擦。
苏海在一旁用草原人的朴实,“深明大义”地予以教导:“飞燕,你婆婆如今身体不好,你在家里可要勤快点干活。病人情绪不好,注意让婉兮不要在家里太吵闹,你也不要和婆婆顶嘴,有啥想法也听着就好了。一个家庭,以和为贵。给人家做儿媳,不要让父母听你不贤惠的闲话就好。”
飞燕只好频频点头。
铁钢站在一旁,听得脸上如同有万只蚂蚁爬过。环视四周,苏海家的屋子分外简陋,但亲家的话的令他深深感动。
“嗯。”飞燕哽咽着答应,心里万分不舍,一步三回头叮嘱母亲和父亲赶紧回家里去。
思齐的卧室里都整理如新,一些易碎的东西,都被清理掉了。飞燕把带来的衣物一一放入思齐的柜子里,她的心里有几分说不出来是喜还是悲的复杂滋味。
剑楠半卧半坐在沙发上,想抱抱婉兮,刚接过孩子,又直嚷着手腕抬起来都痛。
飞燕忙将婉兮就放在客厅沙发上玩,打算去厨房里做饭。她关心地对剑楠说:“婉兮一岁半了,也不用抱了,您就让她自己坐在一边玩吧。”
婉兮这会儿哭闹起来,非要飞燕抱不可。剑楠没好气地说:“你赶紧把孩子抱开点,我是病人,要静养,你别指望着我帮忙带孩子。”
“来来来,我来陪婉兮玩。”铁钢忙从沙发上抱起孩子,从书房里翻找到一个旧塑料玩具猫过来,说,“这是你爸爸小时候玩过的,还可以发出声音来——小猫喵喵叫——喵,喵,喵。”
婉兮破涕为笑,抓着猫笑嘻嘻地捏起来。
不一会儿,婉兮玩腻了。铁钢就带着婉兮念起他小时候会唱的一首儿歌,婉兮咿咿呀呀跟着念,清脆的童声特别有趣。在一旁的剑楠看着看着,放下了自己的正在琢磨的一本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宣传册,过来看着婉兮。
铁钢忙教婉兮:“快叫奶奶。”
婉兮与铁钢剑楠熟悉起来了,嗲声嗲气地喊:“奶奶,爱奶奶。”剑楠绷着的脸不由得笑了。
飞燕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端出一桌好菜上来,其中就有飞燕为剑楠做的一份清蒸鱼。
剑楠尝了尝,点头说:“还行。可惜思齐不在家,我记得有一次思齐给我做过一次鱼,有上海菜的风味。”
“晚上我和思齐打电话的时候问问做法。”飞燕难为情地说。
“行。你和思齐打打长途电话,最好还是用你自己的手机拨,家里的座机就用来打打丹峰市的室内电话好了。”剑楠说。
“我会的。”飞燕听着婆婆的多此一举的叮嘱,嘴上不说别的,心里却别扭得紧。
她匆忙扒拉完饭,收拾好碗筷,回厨房去整理。
铁钢抱着婉兮到了客厅阳台上看风景。剑楠跟了过来。
铁钢低声说:“现在飞燕肯和我们住一起,咱们一家人,何必在电话的事情上分得那么清楚?”
“切,我们替她带着孩子,帮她省了保姆费。这长途电话费用高,当然丑话说在先好了。亲兄弟还明算账,你看楼上老吴家里,儿子儿媳妇回来吃饭,每个月交给老吴一千元一个月的生活费。”剑楠精明地算账。
“飞燕在家里也帮忙做饭菜了,你给工资吗?她一个人能吃多少?每个月你让她交多少伙食费?我来补贴,行吧?说出去,多难听。”铁钢是正宗的东北汉子,不习惯剑楠的这种精明过头。
“哼,你凭什么站在她那边帮着她出?儿媳妇就是儿媳妇,你可不要怀什么别的心思。我警告你。”剑楠严厉地瞪了铁钢一眼。
“你下次去上海,别看类风湿科了,直接挂神经科吧!你要再整天疑神疑鬼,现在就让飞燕带着孩子回娘家去,行吧?免得以后再听你这些鬼话连篇。”铁钢动真气了。
“我还只是警告一下而已。”剑楠白了铁钢一眼,“瞧我现在是病人,家里又来了看热闹的人,你就开始对我吹鼻子瞪眼啦?”
“好吧,你还记得上回你父母,你弟弟在上海给你的忠告吧?”铁钢想着自己一心为了这个家好,总是被剑楠误解,不由得恼怒道,两眼看着窗外说,“剑楠,我这几十年爱你,敬你。但如今你恃宠而骄。人家都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你现如今再不收敛这脾性,我给你算一个灵卦,你将来的命就是三个字!”
“哪三个字?”剑楠举着拐杖点着地,仍然有几分气焰地说。
铁钢回过头来,迎着妻子的眼神对望,一字一顿地说:“老——来——孤!”
剑楠的眼神灰暗下去,她转身看着地上,用变形的关节拄着拐杖走入了自己的卧室。
铁钢坐在自己书桌跟前,电脑打开着棋局,他也无心对弈。闭上眼睛,他用手触摸着太阳穴。窗外的梧桐树上叶子差不多已经掉光了。剩下几片残叶在寒风中瑟缩发抖。
飞燕在思齐的卧室里,指着思齐的东西一一给婉兮看,告诉她:爸爸会弹琴,爸爸的书,爸爸的照片,爸爸喜欢踢足球,爸爸是个大律师……
婉兮在一边“爸爸,爸爸”不停地喊。飞燕说:“来,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吧!”
思齐接通电话。
“飞燕,你搬过去了没?”
“嗯。我们睡你床上,婉兮在你的钢琴上……”
“辛苦你啦。飞燕,我正忙,先挂了,有事给我发信息哈。”说完,电话里就只传来几声滴滴的声音。
思齐每次的电话都变得如此简短,仿佛公事公办。飞燕皱着眉头把电话挂掉了,把婉兮放入被窝里,兴味索然地给她讲起了睡前故事。
上海的思齐,手里攥着最后一张红色的人民币,想想飞燕和婉兮总算和父母住一起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天晚上,铁钢抱着婉兮在书房玩。
飞燕将厨房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解开自己的围裙往客厅外面走。
“婉兮是孩子,她的碗筷要另外用一块小洗碗布洗。”剑楠手里拄着拐杖站在餐厅和厨房之间,指手画脚:“把屋子的地板弄得潮乎乎的,这会让我的风湿病加重呢,赶紧用干拖把吸干水。”
“对不起。”飞燕刚拖过一遍餐厅,按照剑楠的吩咐,又蹲在地上用干的抹布抹了两三遍。
地板蹭亮,照见了飞燕的脸,她心里的委屈让眼角起了雾气。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她重重叹息一声……
婉兮一天天长大,在爷爷奶奶面前奔跑着,摇头晃脑地背飞燕教的儿歌,偶尔蹦出一些童稚的话,逗得剑楠紧绷的脸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剑楠病情时好时坏,心情也时雨时晴……飞燕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