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海推让一番之后,思齐只好将红包放在自己的桌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剑楠已经悄然来到了门口,她目睹了这一切,觉得阿古达木的红配绿固然俗不可耐,似乎也没有那么刺眼了。一时又觉得此时进去,能说什么才好?她想了想,索性退回到大厅边的洗手间,磨蹭一阵,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到了饭桌边。
大家再聊了一会儿,走出酒店来。
饭毕,苏海拒绝思齐开车送他们回家。指着剑楠说:“你送你爸爸妈妈走,我和飞燕妈习惯了走路。”说着,苏海撑开伞,帮着老伴把红棉袄的帽子戴好,搀扶着一起走下了一级台阶。
阿古达木眼圈红了,回头叮嘱飞燕:“飞燕,你今后就是穆家媳妇,要好好地孝顺公公婆婆,和思齐恩恩爱爱。”
飞燕心里顿时有了新嫁娘别父母的孤独感。这二十多年来,父母拉扯着她长大的往事一幕幕浮上来,他们从未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如今,她要独自面对一个新的家庭。想到这里,眼泪如决堤的河,滚滚而下,几步追上前扑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爸爸,妈妈。”
“傻孩子。好好和思齐过日子。”苏海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都在丹峰市呢,以后想家了随时回来看看。你卧室里的东西,都给你保留着。”
“呜呜,嗯嗯。”飞燕泣不成声。
思齐走上前来,拉着飞燕的手。
母亲不顾自己脸上的泪痕,伸手将飞燕的泪擦干,啰啰嗦嗦地对思齐说:“思齐哪,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飞燕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你们要相互体谅,把日子过好。”
“嗯,我会好好对飞燕的。你们放心。”思齐在一边郑重地点头。
苏海夫妻将飞燕扶着,把她仍旧交给了思齐,思齐搂着哭成了泪人儿的飞燕。
苏海两口子一边忍住哭泣,一边打着伞朝风雪中走去。
飞燕目送着父母的背影在雪地里越来越模糊,别离的痛,夹杂着对生活突然而起的孤独与迷茫,一刹那间溢满心头,撕心裂肺般地痛,泪雨滂沱。
思齐拉着飞燕的手,拍拍她,看着她眼睛说:“宝贝,这一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嗯。”飞燕渐渐止住了啜泣,不好意思地擦干泪。
剑楠和铁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车里。剑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自己与父母在火车站告别,以及自己结婚父母无法到场的情景,内心触动有些淡淡的感伤。看着思齐拉着飞燕的手,朝车子里走来,她的内心似乎柔软了一点点。
四个人坐在车里不说话,各想着各的心事,飞燕有些难为情地看着窗外。
“你们租的房子里,还少了些什么吗?”良久,剑楠开口道。
“谢谢妈妈。都够了,思齐已经买齐了。”飞燕说。
剑楠不说话了。
“思齐,如果租的房子住不惯的话,哪天还是搬回来和我们住一起吧?”铁钢看一眼反光镜中的剑楠的脸色柔和了不少,试探着问。
“我喜欢清静。”剑楠抢着说,她补充道,“还是让他们在外面住着吧。每个月租金,我出一半。”
“谢谢爸爸妈妈。”飞燕和思齐面面相觑,满是感激地说。
飞燕从包里拿出一片钥匙,递给剑楠:“爸爸妈妈,你们要是高兴,来我们屋里走走。”
剑楠看了看飞燕,说:“你给你爸吧。”
铁钢接过了飞燕手里的钥匙。
到了院子里,思齐在车库里停好车,准备和飞燕再到楼上陪着父母坐一会儿。剑楠说:“今天我也有点累了,你们不用上楼了,直接回去吧。”
思齐看看飞燕哭过后的倦容,说:“那好吧。爸爸妈妈多注意身体。”说着,他牵着飞燕的手,将伞尽量挡在飞燕的头上,朝院子外走去。
剑楠重重地叹气,气喘吁吁地爬上一楼,站在楼道间的窗户朝外望,看到儿子的身影在雪中越来越小,眼泪滑落,将脸上精致的妆容破坏,留下两条弯弯曲曲的像虫儿蠕动过的痕迹。
剑楠半恼怒半沮丧,不无失落地抱怨说:“让他不上楼,他就真的不上楼了。儿子是给别人家养的呀。”
“好啦。想儿子了,随时叫她们回来,咱们去看看也行的。”铁钢偷偷地擦了擦眼角。
他扶着剑楠上楼去:“外面冷,赶紧回家去,一会儿我给你冲泡着红糖姜茶喝了散寒。”
两人佝偻着身子,朝三楼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响起。
铁钢拿着钥匙打开门,剑楠看着家里空荡荡的,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