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酒店出来，乌仁图雅开着车左绕右绕出了北京城，直奔高速，朝远郊的林木基地而去。
刚才还是艳阳的北京，没过多久，空中飘起了雪花，渐渐地连成了一片，天色灰蒙蒙的。乌仁图雅只好将车速降慢。
在靠近承德的一座山下停车，已经到下午四点多了。乌仁图雅早已吩咐工作人员按照林局长的采购计划做了一份方案。林局长对苗木品种，植株大小及价格仔细看完，为了保证成活率，决定上山去看看。
乌仁图雅给大家披上了雨衣，递给每人一根木棍做拐杖。三个人冒着风雪，顺着泥泞的小路，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山头实地考察。
山坡上寒风呼呼地吼叫，刮在人的脸上一阵生疼，之后便冻得失去了知觉。苗木之间的小路上，被厚厚的雪覆盖。整个山头，白雪似乎给绿油油的树苗戴上了一个巨大的白帽子。大家虽然戴着手套，拄着拐杖的手仍冻得僵硬，几乎握不住拐杖。
林局长看看眼前绿油油健壮的植株，非常满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软尺，随机抽了几种树苗测量植株大小，比划着高度。
戴着手套不便操作，飞燕将手套取下，弯腰进行测量。林局长在本子上简单地做了几组数据的记录。
在山头待了差不多半个来小时，林局长将采集的数据放进口袋里。
“丹峰市是我的家乡，我对那里的土壤环境熟悉。”乌仁阿姨一边搀扶着林局长下山，一边大声说，“你又是我的同学，我会挑选最好的植株，以最便宜的价格给你们的。咱们合作不是第一次了。”
“我当然知道。”工作人员在前面小心带路，林局长慢慢紧随其后，侧过脸对乌仁图雅说，“这是我的工作，我得认真对待。搞咱们这一行的，植株的成活率很重要，来不得半点马虎，对不？”
乌仁图雅点头，叮嘱林局长注意脚下的路。林局长走下最后一个坡，在水泥坪地上跺着脚，把鞋子上沾着几厘米厚的黄泥巴跺掉。乌仁图雅站在坡底，安排林局长赶紧到办公室里去暖和暖和，回头看看半米开外的苏飞燕。
飞燕正拄着拐杖，弯着身子，步步小心地往下走。只见她一只脚轻轻地踏在一块小石块上下脚。乌仁图雅边说边转身走：“飞燕，你小心，把脚踩实了。”话音刚落，她身后穿传来一声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飞燕手里的木棍“跐溜”一下飞了，脚下的石块一滑，她身子重心不稳，迅速下坐，屁股跌在泥巴小路上，顺着带着冰渣的坡滑了下来。乌仁图雅一个箭步，冲到坡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拦住了飞燕的肩膀，才避免让飞燕坠入水泥坪上。
林局长冲了过来，搀扶着飞燕，关切地问：“没事吧？摔伤哪里没有？”
“没事。”飞燕自己吓了一大跳，反过来安慰大家。
飞燕白色的羽绒服的后面，黄黄的泥巴分外醒目。
“骨头摔疼了吗？”乌仁图雅和林局长一齐问。
飞燕试着走了两步，笑着对她们说：“没事。草原上长大，从小骑马、摔跤，经摔。”
大家走入温暖的办公室里。林局长拍着胸脯，惨白的脸色渐渐回过色来：“真是吓死我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回单位交差？如何向她老公婆婆家交差？”
“真没事，林局长。”飞燕一边在工作人员打来的热水中洗手，一边呵呵笑着，装作很轻松地说，以缓解林局长的紧张。
“真没事吧？飞燕。”乌仁图雅走过来。
“真的没事。”她挺不好意思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就好。这丫头真是和我一样贱！小时候挨摔，我父母常安慰我，不摔不长大。”乌仁图雅舒了一口气，开着玩笑，缓和紧张的气氛。
她帮飞燕脱下满是泥巴的羽绒服，吩咐工作人员到她车子后备箱里拿了她早两天买了还没有穿的羊皮羽绒服过来。
粉色的羊皮带着光泽，还有一股好闻的真皮特有的气味，帽子上一圈厚厚的水貂毛看上去很舒服。乌仁图雅拿剪刀剪去商标，半命令道：“外面太冷了，你快穿上我的衣服。”
“那怎么行？”飞燕后退，“我先在这里烤干一下。”
“不听话。”乌仁图雅阿姨不高兴了，“这衣服买小了，一直没穿，也过了退货期，放在家里不穿浪费了可惜，你先试试再说。”
林局长也劝飞燕穿上试试。粉色的真皮大衣套在飞燕身上，大小刚好合适。飞燕身上似乎添了不少贵气。
“啧啧，漂亮。”林局长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飞燕，我看你和林阿姨真有点像姐妹花似的。”
乌仁图雅说：“哪里，我比她老这么多。对了，飞燕，你别嫌弃阿姨的衣服，我送给你了。”
“不行不行，这礼物太贵重了。”飞燕坚持说，“我明天到城里去买一件棉袄，把这个还给您。”
乌仁图雅不高兴地说：“你这样，那就是见外了。”
既然却之不恭，飞燕只好愧受了。乌仁图雅这才眉开眼笑带着大家返程。车子徐徐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帝都的灯火越来越亮了。
回到酒店，到了晚上十点多了。大家在酒店的餐厅里要了一桌夜宵，边吃边聊交货方式等细节。
谈妥之后，乌仁图雅挽留她俩再在北京多玩两天。林局长婉拒了，说周日一早上就出发，争取晚上回到丹峰市。
“那好吧。你们有正事在身，我就不强留你们了。”乌仁图雅说，“等明年天气好了，请你们再抽时间来北京好好玩玩。”
“好的，改日改日。”林局长满面春风。
乌仁图雅站起来对飞燕说：“有机会和你老公一起来北京玩，到时候到我家住都行。我家儿子现在到国外去读高中了，家里正好没有人，我嫌太安静了。”
“好，一定要登门拜谢的。”飞燕鞠躬，感激地说。
“酒店房间已经付费了，你们一路平安。”乌仁图雅和她俩挥手告别。
飞燕和林局长乘着电梯上到房间里。房间里，两张宽大的床上铺着洁净的被单，墙壁上一副仿真名画足以以假弄真。卫生间里，日式马桶刷得干干净净，方形小瓷片贴在墙壁上，显出一种特殊的艺术格调。洗手池边，一盆蝴蝶兰开得正盛。
两人先后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林局长和飞燕聊着天：“我和你乌仁图雅阿姨是小学同学，她拉马头琴拉得特别好。”
“是吧？难怪她喜欢听马头琴曲。”飞燕恍然大悟。
“几十年过去了，乌仁图雅阿姨算是我们同学中最成功的一位了。有花卉公司，有苗木基地，北京三环有几套房子，儿子又在国外读书。”
飞燕听着，不住点头回应。
两人这一天也够累了，聊了一会儿就睡去了。
周日晚上，思齐在火车站接到了飞燕，林局长笑眯眯地对思齐说：“小伙子，你老婆我可是好好地交还给你啦。”临走，林局长有些不放心地说：“飞燕，你摔了一跤，不要紧吧？”
“摔了屁股蹲，没事。肚子有点点难受，可能是天气太冷受凉了。”飞燕笑着和林局长挥手说。
“行，你自个儿注意点。”林局长说着走远了。
回到家里，夫妻两人亲密地搂抱，亲吻之后，思齐嘱咐飞燕赶紧洗澡休息。
飞燕哼着歌进了卫生间，脱下衣服一看，发现自己的内裤上，有一小块红色的血斑。
她的心慌不已，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拿着内裤的手颤抖得厉害。
飞燕急急忙忙洗完澡，心事沉沉地坐在沙发上，生怕让思齐知道了，思齐会责怪他。
思齐走过来，亲热地吻着她：“几天不见，想你了。”
飞燕兴致不高，朝他微微一笑。思齐以为她坐车累了，搂抱着她到床上休息，又体贴地帮她盖好被子。飞燕闭上眼睛，心里却担惊受怕，不敢相信这一摔，真会摔出毛病来！辗转反侧之后，她再次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仔细查看。没错，白短裤上一个小小的红梅花分外刺眼。
“糟了。”飞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忐忑不安，思齐怪自己已经不重要了，她担心思齐会失去理智责怪林局长不该带她去出差，责怪乌仁图雅阿姨不该冒着雪领她们去苗木基地。
夜深了，熟睡的思齐一只手搭在她的胸脯上。飞燕小心地挪移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暗暗祈祷：“宝贝，爸爸妈妈爱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