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起身看着窗外,各处闪烁的霓虹灯,将上海照成了一座不夜城。
白天的光是一块布,撕去这块布,在暗黑的夜里,似乎能更好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在上海单身过日子,有几个能像我这样,既不去夜店染指,又不去勾搭女当事人,更没有和女网友见面,像我这样保持洁身自好的,能有几人?”思齐愤愤不平,“因为我偶尔和大学女同学去了迪吧,就拿我是问!还给凌笑笑留下了笑柄!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他似乎在和谁赌气似的,火冒三丈地拿起手机,打算拨凌笑笑的电话号码再约着过去坐坐喝喝酒。刚拨出两个数字,一阵秋天的夜风吹来,他脑子里顿时清醒过来,狠狠地把手机挂掉。
穆思齐狠狠地捶打了几下卧室角落里舅舅挂着的一个旧的健身沙袋,“噗”的一下,一些灰尘在空中散开。思齐呆坐在电脑跟前,看着桌子上相框里飞燕和婉兮的照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一阵,眼睛红了。
“我也想你们。”思齐心里默默地说。相框里,飞燕朴素的裙子,嘴上擦着淡淡的口红,一对明澈的眸子似乎正在深情地看着他。
我们认识至今十年了,时常小吵,让人心里很烦。”思齐叹息,“特别是前两年,咱们更是小吵不断。飞燕什么都好,就是骨子里有小家子气,不管是对钱还是对两性关系!感觉越来越不讲理了。”
他眺望远方,大胆地冒出一个假设来:“如果,如果当初我大学的时候接受了凌笑笑那会怎样?她独立,不会是天天碎碎念着家里长家里短。她一定会有自己的天地,不是时刻将男人捆在裤腰带上才有安全感的女人。她和我,都将各有各的事业……”
他又摇头:“她是不相信爱情的人。”
他重新低头看着相框,看着朴素的飞燕,苦笑道:“大概任何选择都是不完美的。如果飞燕是妖艳的,我倒不放心将她留在丹峰市了。”
想起飞燕在他穷的时候,仍将自己结婚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他补贴,他内心愧疚不已,谴责自己刚才不该拿她和凌笑笑对比。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再没有她这样单纯的姑娘了。我接触的这些官司里,哪个离婚案里的女主角,不是为财产撕扯,将钱看得比孩子比爱情更重要的。”思齐内心感叹,又想起飞燕对自己的母亲顺从,一味地照顾着瘫痪的母亲,他虔诚地忏悔道:“飞燕,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太糟糕了,今天真不该失信。”思齐后悔道。
他一遍遍拨打着飞燕的手机,飞燕就是不接。
发信息给飞燕,飞燕也不回。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怎么能这样对她?”思齐悔道。
他疯了似的一次次拨打,最后想起家里的座机,赶忙打了过去。
此时,丹峰市早已夜色深深。飞燕在被窝里哭得有些疲倦了,剑楠和铁钢在床上聊天,这会儿刚好隐约入梦。三人都被家里叮铃铃的电话声吵醒了。
飞燕正打算去客厅接电话,突然电话被剑楠的卧室里接了。
“妈,我找飞燕。”
“怎么不打她的手机?害她要下床去客厅接。都十月中旬了,晚上寒气重。”剑楠责怪道。
“她手机关机了。”思齐嗫嚅着找台阶下。
铁钢下床,过来敲飞燕的门。飞燕尴尬不已,不好意思再和思齐斗气,披衣起床到客厅里接思齐的电话。
“喂。你说吧,我听。”飞燕心里的委屈还没有消,用硬邦邦的语气说。
“飞燕,我,我对不起你。”思齐着急地只顾着说,“我和凌笑笑真的没有任何事情。我是个男人,虽然会想要女人,但是我和别的女人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
“可是她喜欢你。”
“这些不重要。我只爱你。”思齐诚挚地说。
“明明知道你都结婚了,怎么还和你走得这么近?可见她对你还没有死心。上回在上海的商场里,我看她说话就酸溜溜的。这会儿又邀请你去迪吧喝酒,鬼才知道你喝了酒,能不能把持住呢?电视上酒后乱性的电视剧还少吗?”飞燕压低声音哭泣着说。
剑楠那边的电话没有挂,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直冒火:“铁钢当年对我那样,也就算了。老子这个样子,你这当儿子有老婆孩子的人了,竟敢步入后尘!”
“好啦,我不会变心的,我发誓。你不信,随便你哪天来我这里检查,行吗?随时欢迎你过来,行不行?我的娘娘。”思齐说,“我会管住自己的裤腰带的。”
“你能管住自己的心吗?”飞燕问,“你实话实说。”
“我,偶尔也会胡思乱想,但我爱你的心不变,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来。”思齐说,“我这样坦诚,你该相信我了吧?如果我做出什么背叛的事情来,我不得好死。家里所有的财产也都归你,我出门做流浪汉,行吗?”思齐恳切地说。
“不,我不要你说这些死不死的话,不吉利。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就行。”飞燕将身上披的衣服拉紧,动情地说,“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你真的爱凌笑笑或者别人,别的女人会给你幸福,我一定会默默地离开你的。一分钱财产我都不要。当初和你走到一起,我就说过,我不是为了钱财和你在一起的。”
剑楠在床头听得老泪纵横。
“不,就算是分开,你对我母亲这样照顾,你应该得到你该得的。”思齐受律师职业影响劝道。
“不。过去我照顾,因为她是你的母亲。现在在我心里,我把她当成了我自己的母亲。她将我视为女儿,我赡养她是我的义务。就算咱们分开了,我都会尽到女儿的责任在这里照顾她,直到她去上海。”飞燕郑重其事地说。
“飞燕,我爱你。”思齐大受感动,“是我今天对不起你,惹你不高兴了。”
剑楠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啜泣几声:“思齐,你胆敢做出对不起飞燕的事儿来,别怪我这做娘的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警告你,你趁早好自为之!飞燕是将我从死亡线上拉出来的人,一心为了这个家,你不懂事,在外面暧昧不清,别冠冕堂皇还不嫌害臊!”剑楠拿出了上海女人的凌厉来,“到时候真要有事,我只认飞燕不认你!你娘丑话说在先了。”
飞燕和思齐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夫妻的话被婆婆全部听到了,尴尬不已。
“妈,您都说我什么呢!您自己的儿子,您未必不知道?我这没啥事,在您哪儿倒说得像模像样的 似的。”思齐不满地说。
“好了,妈,您睡吧。我们之间真的没事。”飞燕说。
“飞燕,你别袒护他。到时候坏事,再吵就来不及了。思齐,你是我儿子我是知道。但是上海是个啥地方,我从小在那里长大,我比你更了解。你在上海好的没学,先学了坏的,让我这做娘的,一辈子对飞燕愧疚。”剑楠身体好了不少,往昔的精气神虽然又一点点回来了,但到底还是太耗精气神,说到最后几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铁钢忙坐直帮着捶捶她的后背,劝道:“好啦,孩子们会听话的,如今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飞燕和思齐连忙说:“对不起,妈,您睡吧。”
思齐说:“飞燕,你也去睡。晚安。”
“晚安。”飞燕放下电话,摸索着上了床。
剑楠的卧室里,枕在铁钢的胳膊上,久久睡不着:“铁钢,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我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感到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飞燕。我们……”
窗外,远远地传来几声汽车的鸣叫,室内,一片静寂,只有客厅的里挂钟滴答滴答地想着。飞燕和剑楠各怀心事。
一连几天,飞燕在家里遇到剑楠和铁钢,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剑楠和铁钢,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更加温和地关心着飞燕。不时对她嘘寒问暖,剑楠自己喝柠檬水的时候,也帮飞燕调配一杯,特意还给飞燕加入了蜂蜜,嘱咐她蜂蜜可以养颜。
这天,飞燕收到了思齐寄给她的礼物,一套亚麻的西装外套,飞燕看看商标价格,顿足惋惜:“看看,一套衣服就是我一个月工资了,贼贵贼贵,思齐真不会买东西。”
剑楠在一旁笑着着说:“你年轻、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但也得有几套高档衣服才行,女人别太亏自己啦,像妈这年龄,穿啥都不好看了。你快穿上给妈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