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到家没有几天，就在父母的帮助下，联系好了丹峰市法院开始上班。他暂时从事法庭记录员的工作，并得到了法院给的一笔不少的安置费。
飞燕正为了工作的事情发愁。派遣证在丹峰市人事局躺了将近半个月，还没有任何动静。
这天，思齐一下班，揣着安置费迫不及待地约飞燕在市里有名的“牛角王”西餐厅吃晚餐。他找了一个靠窗的安静的卡座，古朴做旧的桌子上，一盆绿植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温馨的小橘灯照着浅黄的布艺沙发。
服务员上来了，思齐看飞燕不大会点西餐，主动接了过去，仔细地点了女士牛排一份，再要了一瓶红酒，一碟果盘。
“女士用的牛排，请八成熟。我的六成熟就可以。”思齐叮嘱服务员道。她怕飞燕的肠胃受不了太生的牛排。
“好的，请您慢等。”服务员嫣然一笑，走远了。思齐眼睛盯着飞燕。
飞燕着一袭蓝色长裙，黑缎子似的头发披肩，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飞燕发现了思齐盯着自己看，羞涩地低下头。
“店里装饰好用心。”飞燕故意指着绿植说，又打量着小橘灯。
思齐一把抓住她的手，飞燕侧身过来，眼睛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
思齐深情地说：“你真美。”
飞燕抚摸着思齐的脸颊，笑道：“傻瓜，我很普通。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
“也许吧。反正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永远记得咱们初相遇时，你的样子。还有你在元旦联欢会上拉马头琴的时候，整个人与音乐融为一体，我今生都没法忘记。”思齐看着她的脸，一边用手轻轻地将她凌乱的几根散发放好。
“傻瓜。”飞燕甜蜜地娇嗔道，轻轻地依偎在思齐的肩膀边。
西餐大厅里，钢琴手弹奏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两人都不说话，思齐紧紧地搂着她，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飞燕的头发，生怕她再逃离似的。
飞燕却恍然如梦境——这一年来，经历了在北京的缠绵；硬撑着送货差点儿受了欺辱；年初思齐冒着大雪去看她，他差点被抛锚；自己从非典的魔爪之下捡回了一条命……
现在，思齐就在身边，他身上的气息，他胸膛热热的温度，他的手掌宽大有力，他的胡子根依旧有些扎人。这一切，如此真实。她闭着眼睛，一行晶莹的泪水留了下来。
“傻瓜，你怎么哭了？”思齐大惊。
“我感觉像做梦，我生怕自己哪一天会失去你。”飞燕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说。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以后，不让你哭。”思齐吻了吻飞燕的额头，悄悄在她耳边说，“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样子，很难看的。”
飞燕破涕笑了。热恋中的人们，就是这样没来由的将伤感与快乐快速转换。
服务员端着牛排上来，两人坐好，一起用餐。
“思齐，牛排里配了水果，你就不要点水果拼盘了呀。不要这样浪费了。”飞燕说。
“没事，今天是我上班领到的第一笔收入，我就想要和你分享。一会儿我陪你去逛街，你马上要上班了，该添几套新衣服的。我妈妈给我买了几套衣服呢。”
“谢谢你。”飞燕感动地说。
两人吃完西餐，一起并肩走在丹峰市的街上。霓虹灯将两个人的剪影投在地上，草原上吹来的风，将飞燕的裙裾不时拂到了思齐的身上。思齐背着飞燕的包，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
“终于在一起了，真好！我想正式去拜见你父母，行吗？”思齐问。
“好，等我工作单位确定了，好吗？”飞燕侧脸看着思齐，商量道。
“好吧。你想好了回老家？还是留在丹峰市？”思齐说。
“我恐怕只能回乡下老家，我的户口在昭乌达草原的左旗。”飞燕说，“人事局没有给我消息，我明天去问问就知道了。”
“好吧。要能专业对口，当然是丹峰市林业局最好。”思齐说。
“进市里的单位很难，我争取看看能不能分到郊区吧。”飞燕说。
“让我爸爸妈妈出面，怎样？市直机关单位常常有些牵连，彼此相熟。”思齐站定，对飞燕说。
“不，谢谢。”飞燕想了想，生怕这件事会让思齐母亲觉得麻烦，更加反对他们在一起。她不便言明，只好摇头说，“这件事我先不麻烦别人。”
“怎么是别人呢？以后我父母就是你的公公、婆婆啦。”思齐刮着飞燕的鼻子说，“快叫我老公。”
“去，呵呵。”飞燕红着脸，躲闪开。
“看你还不叫，下次我要欺负你。”思齐抓住飞燕，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快把事情办好，我们和父母见了面，尽快结了婚，然后正式在一起。”
“可是，如果，如果万一，我分到了土城子，你会嫌弃我是个乡下姑娘吗？”飞燕看着思齐的眼睛。
“傻瓜，怎么会？”思齐不屑一顾地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的。我的意思是，你能到林业局最好，实在不行，丹峰市离昭乌达土城子也不算太远。”
“嗯。好吧。我明天先去林业局试试。”飞燕放下心来。
思齐用自己的第一笔收入，给飞燕买了一条裙子，一件衬衣，一个手提包。两人吃着冷饮，不觉就走到了飞燕家楼下。两人在黑暗的树影下吻了又吻，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丹峰市的天气热起来了。第二天，飞燕精心打扮了一下自己，穿着思齐给她买的一条雪纺碎花背带裙，提着手提袋，来到了市劳动人事局，将派遣证和毕业证、户口本复印件递交了上去。接待她的一位阿姨将她的户口本看了又看，仔细打量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来自昭乌达草原土城子的吧？”
“嗯，是的。”飞燕礼貌地点头。
“那就去土城子乡政府报到，那里正好还缺一个计划生育专员。”阿姨拉着脸，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欠了她的债不还似的，没有好气地说完，右手拿着笔，就要往派遣证上写字。
“我是学园林专业的，请问市林业局还需要人吗？”飞燕抱着试一试的口气问。
接待的阿姨抬头看一眼，不耐烦地说：“你的户口在昭乌达草原的左旗，按理是回到你籍贯所在地。想要留在市里，你自己去联系林业局要不要人。”
“好的，谢谢您。”飞燕鞠了一个躬，走出劳人局的大门，迎面碰到了慕容书韬和皎月。
“你们都弄妥了？”
慕容书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叔叔帮我安排在国土局了，但是皎月没有编制，进不了。我带她来这里碰碰运气。”
飞燕点头，告别出来。她问了好几次路，终于找到了市林业局。
林业局外面是高高的围墙，里面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树木郁郁葱葱，几只鸟在树枝间欢腾。飞燕朝院子里张望，高大的办公楼掩映在绿树之后。她怯生生地来到了局长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动静。飞燕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里，两只手相互绞在一起，犹疑一阵，再敲了敲。
这时候，有几间办公室的门里探出几个脑袋，悄悄打量着飞燕。有人走出来问：“你是谁？找林局长什么事？”
“我来找工作。”飞燕说。
“你是林局长家什么人？”又一个女人端着茶杯出来问。
“我不认识林局长，我就是来找工作。”飞燕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在政府部门？”第一个问她的女人问。
“没有的。”飞燕摇头。
“没有亲戚关系在政府部门，也想到林业局来找工作？”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呵呵，我父母只是开了一个小店。”飞燕低声说。
这两位同事不屑一顾地一笑，耸了耸肩膀端着茶杯回各自的办公室了。
飞燕正尴尬，这时候走廊一头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飞燕赶紧站一边，这个女人和善地说：“怎么，找我有事吗？”旁边办公室传出了嘻嘻的笑声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我刚毕业，之前每年假期都在花卉基地打工，实习的时候被评为了优秀实习生。我想来看看您这里是否还有岗位？”飞燕红着脸鼓起勇气说完，看着这个女人拿着钥匙开门进了旁边的一间局长办公室，立马鼓起勇气跟进去，鞠了一躬。
中年女人在一张皮椅上坐下，桌子上一大张“丹峰市治沙方案图”，一角里摆着她的工作证——原来是林局长。
飞燕决定破釜沉舟试试自己的运气。
她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做自我介绍。林局长翻看了一下她的资料以及优秀毕业生荣誉证书，点点头说：“其实，我倒真的想进几个能吃苦，做实事的人。林业局的工作很辛苦，不能有半点娇气。”飞燕脑袋点得像啄木鸟，恳切地说：“我可以，我不怕吃苦。上工地栽树的事情，我都可以干。”
林局长放下飞燕的相关证书说：“这个从你的资料可以看出来。”飞燕满怀希望地看着林局长，接着林局长抱歉地摇摇头说：“孩子，这里的编制已经满了，你还是去市人事局碰碰运气，看市里其他的单位要不要人吧。”
“林业局的工作和我的专业正好对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飞燕恳求着。
“这，我目前负责防治风沙的绿化工作，倒是需要人手吃苦做实事。只是涉及编制的事情，我还得听市里的统一调度。”林副局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