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忧伤的马头琴
湘江岛主2017-08-02 20:553,457

  “切,爷爷有秘密不告诉我。”苏飞燕撒娇,调皮地问,“不会是爷爷还有别的爱情故事吧?”

  爷爷装着生气的样子,拿起手里的一个鸡毛掸子,要敲飞燕的头:“不可以和爷爷没大没小!”

  “爷爷,对面村里守寡的张奶奶,早些年不是对您有那么点意思吗?您该找个老伴啦。”苏飞燕认真地问。

  “死丫头,这些鬼话从哪里听来的!爷爷这一辈子就对你奶奶用了情,别人就进不到我心里去啦。”爷爷刁起烟筒,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烟雾将他沧桑的脸隐藏起来了。

  爷爷的眼神投向草原深处,深邃悠远。

  一阵风吹来,爷爷打了个寒颤。草原气候,只要遇上雨天,马上会感到凉意。飞燕起身,到炕上拿了一件夹克给爷爷披上。

  “您一个人太孤单了。”飞燕看着爷爷佝偻的后背,眼睛涩涩的。

  “飞燕,人各有各的命运。琴有琴的归宿,爷爷也有爷爷的命运安排。就像以前爷爷真害怕晚年凄凉,自从那晚……”爷爷正感叹着,猛然心里一惊自己失言,赶紧打住顾左右言他地说,“那晚你出生,给爷爷带来了很多快乐。爷爷出生在草原,这里有花草牛羊,有好酒有马头琴有歌舞,有邻居……爷爷不觉得寂寞。”

  爷爷说的这些,飞燕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门外的雨帘,又陷入了沉思。各种纷杂的念头掠过心头,她取下爷爷的马头琴,拉起了《马头琴的忧伤》。往事纷繁交错,心事在琴声里流淌……一曲终了,飞燕眼里饱含着泪水,不知道是为自己流,还是为爷爷的故事流。

  “丫头,你咋啦?”爷爷问。

  “我眼睛进了灰尘,有点不舒服。”飞燕掩饰道。

  “爷爷不懂你的心思,但爷爷懂琴。来,爷爷拉一曲《欢乐的草原》。”说着,爷爷拉起手指下,一首欢快的曲子像是院子里激起的跳舞的水花。

  飞燕笑了:“爷爷,大学里我可以再好好拉琴了。”

  “好。有事没事要记得常常练练手。”爷爷点头赞许道。

  “爷爷,我明天得回丹峰市了。大学快开学了。”飞燕说。

  “嗯,生活没啥过不去的,你看看这草原,经历了去年寒冬,经年夏天不照样绿着?”爷爷感叹说。

  “我会的。”飞燕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这时,飞燕儿时的伙伴琪琪格乐颠颠地跑来说:“飞燕,明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一定要留下来,喝了喜酒再回去,行吗?”

  飞燕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

  “太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去我家帮忙吧。”琪琪格说着,拉着飞燕往自己家去了。

  飞燕正为琪琪格的婚礼帮忙,细雨霏霏中,思齐拖着行李,和父母一起飞往上海。他看着窗外,希望飞燕能突然出现在人行道上。行人匆匆,没有一个是飞燕的影子。

  剑楠和穆铁钢这次出行,行程安排得满满的。首先要带着思齐在上海外婆家稍作停留,让他对上海渐渐有些了解。顺道他们两口子将思齐送到s大学,再带他一起去拜访魏副校长。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之后,“嗖”的一下冲上了三千米的高空。

  外面是蓝天白云。思齐取出父母为他买的新手机,塞上耳机一遍遍听着音乐《天使的翅膀》。

  “落叶随风将要去远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划过幸福的过往……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去爱你……”听着听着,思齐眼睛红了。

  他看看窗外的对流层里的云朵,仿佛苏飞燕就在云端对他笑。他靠着后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剑楠坐在思齐的旁边。儿子这是长大以来第一次离开家,她心里既不舍,却又是她多少年来的盼望呀!

  飞机离上海越来越近了,往事在剑楠脑海里交织。她拉起思齐的一只手,感慨万千。

  “儿子呀,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穆母语重心长地说,“妈妈是浦江的女儿。十七八岁上山下乡,来到草原上,耽误了上大学,和我一起来的兄弟姐妹们,他们后来都回城了。妈妈有个关系很好的“五人帮”,其中有两个回上海以后再婚了,柳阿姨定居香港,罗伯伯回城考大学现在定居美国,只有妈妈留在丹峰这边塞城市。”

  剑楠说着说着,黯然神伤。母子两人一齐看着机窗外的天空。

  剑楠拿着餐巾纸擦拭眼泪,陷入往事的回忆里:1969年,她和思齐一般大小,满怀着青春的冲动与梦想,来到这一片草原。一开始,十分兴奋。后来才发现,日子是想不出的艰辛,每天开垦荒地,在臭烘烘的牲口棚里挤着牛奶。79年有政策可以返城了,她当时刚好怀孕。等生下穆思齐,上海的姐妹们已经踏下了南下的火车,她不忍心将思齐留在这里,加上铁钢的苦苦挽留,她一心软,一辈子就这样耽误了。

  想着想着,剑楠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一转眼大半辈子过去了,回故乡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圆的梦了。梦里的黄浦江,喧嚣的巷子,逼仄的房屋,拥挤的街道,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美。

  她今生唯一的希望——就是思齐。

  “孩子呀,这次花大力气让你选择了s大学的法学院,为的是让你今后去上海立足。还过些年,我和你爹退休了,一家人就可以到上海举家团圆了。”

  “思齐哪,希望你理解父母的一片心意,大学四年光阴不要浪费了。”铁钢心情复杂。他最害怕剑楠回忆往事,因为他为着自己当年没有兑现让她回上海的承诺而一直愧疚在心。

  “嗯。”思齐木人似的点点头,看着飞机穿过对流层逐渐下降。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地面,脚下是林立的高楼。

  “飞燕在哪里?现在她那里出太阳还是下雨?”思齐正想着,飞机“砰”的一声着陆了。他走出机舱,只感到上海白花花的太阳刺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晚,飞燕在琪琪格家帮忙,准备盛大的蒙古婚礼。看到琪琪格满脸的幸福,淳朴的草原人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不禁也被传染了。盛大的蒙古舞会了,马头琴手拉起了欢快的曲子,却勾起了飞燕内心的忧伤。她想起了思齐,想起了思齐写给她的情书里那些滚烫的情话,想起那次在石林里他们热烈的初吻……

  “我怎么会冲动之下,找到那个借口?思齐一定被我伤透了心。”飞燕想起这些,心仍如刀绞。

  “只是,美好的恋情,应该得到亲人们的衷心的祝福才对。”飞燕想:思齐的父母如此反对,何必让他感到为难呢?既然思齐将来还有上海的世家等着联姻,我何必成为他人生的拦路石?让那些美好,都留存在记忆里,温暖一辈子吧。

  她背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去丹峰市的车。休整一天,她出发去了北方以北的H市。

  娘替飞燕在准备好上学所必须带的生活用品,包括牙膏、牙刷、卫生巾两包。阿古达木一边塞一边喋喋不休:“听说H市是省级城市,生活费恐怕要比丹峰市高不少。能在家里带去的,就尽量从家里带去。生活上也别太节俭了,缺钱了和爸爸妈妈打电话。”

  “嗯。”飞燕答应着。

  苏海从柜子里将一叠早从银行里取回的崭新的票子用一块旧手帕包好,再用塑料袋子捆扎妥,放入行李袋的最里层,叮嘱道:“飞燕,火车票紧。黄牛党的票价格贼贵,只给你买了一张,爸爸只送你去车站,不陪你去学校了。这学费钱,生活费放一起,你一路千万要小心,少打瞌睡。”

  “嗯。爸爸妈妈保重身体。”苏飞燕说完,声音哽咽着。

  阿古达木早已倚靠在门框泣不成声。飞燕生怕自己的泪眼被母亲看到,赶紧背着行李袋转身,一只手拎着马头琴出门。

  “对了,飞燕,你有两封信落在我这,妈忘记给你了。”阿古达木说着,返回家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两封信,递给已经走出门口的她。飞燕心跳若狂,手心发抖地接过信,一眼看到了是南迪的笔迹,心里一丝失落。默默地将信收好,与母亲依依不舍地告别。

  父亲从后面追上来,接过飞燕的行李袋背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两瓶腊肉炒咸菜。苏海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路上的咸菜,这天气坏不了。”

  苏飞燕看着父亲微驼的背影——由于长年累月揉面粉,脊椎有些变形了。飞燕好容易缩回去的泪,差点又涌了出来。

  十一点多钟,候车厅的广播响起,苏海帮飞燕提着行李放入安检台。“你等等。”苏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十元的和五元的钱,一把递给飞燕,“在外别克扣了自己,缺钱和我打电话。”

  “不用,爸。”飞燕推开父亲手里的钱,“您自己留着一会儿回家坐车用。”

  “爹留两元钱坐公交就可以了。”说着,苏海将零钱塞入飞燕的上衣口袋里。飞燕穿过大厅,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她紧跑几步,再回首看到父亲远远地混在人群中朝她挥手,眼泪夺眶而出。

  列车里的硬座车厢里,人们摩肩接踵,飞燕站在车厢一头,肩上背着重重的行李,一只手拎着马头琴,寸步难行。

  不久,火车启动朝着广袤的草原前行。车厢里,一首《嘎达梅林》正响起,丹峰市的一草一木,都在飞燕的眼里涂上了忧伤的色彩。她听着音乐,仿佛觉得自己也是个英雄:为了这份爱,为了思齐的幸福,为了他的母亲,我投降了!

继续阅读:31 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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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琴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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