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和思齐的比普通朋友多一点点的好朋友关系，只有南迪和牧仁知道。思齐心里踏实了，有时候故意下课到飞燕教室外面经过，却很少打扰她。在操场上见面，俩人远远地相视一笑，心里如同春风拂过。
有事交流的时候，牧仁和南迪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信使。南迪提议：周末休息半天的时候，一起到学校花园西北角的湖心亭里聚一聚。“大家一起努力，做最好的自己。”少男少女们在亭子里迎着风，大声说。
一个周末下午，大家在”四人帮”的秘密根据地相聚。飞燕拉琴，南迪唱歌，两个男生吟诗。湖心亭上起了凉风，大家坐在凳子上天南海北聊着。青春的欢笑不时在湖面上空飘荡。
这天，学校放月假。剑楠开车来学校接思齐。一见到思齐，她就笑眯眯地迎上去：“思齐，你的考试成绩有进步，你们老师已经告诉我了。记住，听妈妈的话，好好收心读书，你将来会感谢我的。”说完，她拍拍思齐的后背，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思齐心里冷笑一声，一言不发钻进了车里，对母亲自以为是找飞燕一直耿耿于怀。他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看到路边公交车站里站着飞燕，眼睛一亮。但又不敢打招呼，只好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在车窗后退去。
回到家，铁钢正在厨房做饭菜。铁钢身材魁梧，堂堂大学教授，做起活计来却很心细。他疼爱老婆，大小事情都愿意迁就剑楠——剑楠不喜欢厨房里的工作：带腥味的荤菜看着就要呕吐，洗菜怕水会弄软了指甲，炒菜又担心油烟会将皮肤老化。几十年如一日，厨房里都是铁钢亲自操刀。这天中午，他端出了土豆烧牛肉，涮羊肉火锅、小鸡炖蘑菇……
思齐坐在桌边狼吞虎咽。
剑楠看着儿子，打量良久，问：“思齐，这次你回来，怎么不主动和我说话？”
思齐也不知道，自从上次母亲贸然找飞燕会谈之后，他在心里上已经悄悄拉开了与母亲的距离。他面无表情地说：“您想聊什么？”
“铁钢，你看看这孩子，越大越没有礼貌了。”剑楠愤愤不平，“怎么，对上次我找那女孩子谈话有意见了不是？”
“无所谓呀。您愿意谈，还可以去找人家。”思齐耸耸肩膀，逆反地说。
“铁钢，我可是一心为儿子好，他完全不领情。”剑楠抱屈，但听听思齐的话风，感觉自己的主意应该是得逞了。再加上目前成绩也不错，不必再和他纠结了，转而问，“你考学校，心里都有想法吗？”
思齐想了想北京好学校多，关键是离飞燕不算远，因此答道：“爹的建筑设计专业，我挺喜欢的。就报北京的学校吧。”
“不行。你爹学建筑设计，一辈子在丹峰市就这样了。我想好了，学法律，这是热门专业。上次回上海，大家谈起来律师在国外挺吃香的。不当律师，能成为一个法律工作者也挺好的，大城市很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你听妈的没有错。”
“妈，我没有想过要学法律。”
“剑楠，”铁钢温和地对妻子说，“兴趣是第一任老师，还是看看咱孩子自己喜欢什么吧。我遇到过不少大学生，选择专业有功利性，在大学里很受煎熬，工作也难以出色。”
“这个你甭管我。”剑楠的话，带着上海口音，还有丹峰市本地北方话的味道——o和e的发音不分。
剑楠的父母原希望女儿建设祖国的南部，谁知道1969年上海掀起了知识青年下乡的热潮。那年五月，她15岁，从“虹口”体育馆与热血青年们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穿过了首都，剑楠来到茫茫的草原上的丹峰市。一晃眼，她在丹峰市待了近三十年了。因此口音南北混杂着。
“思齐现在对专业没有什么概念，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就像食监局的工作，一开始我也不爱干。”剑楠仔细地分析。
“就算学法律，我也想报考北京的学校。”思齐说。
“傻瓜，为今后在上海找单位，你考复旦或者上海别的学校都不错。”剑楠自信地说，“填报志愿、今后联系单位的事情，妈妈会尽力帮你做主。你只要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就好了。”
思齐想着要大学和飞燕近一点的算盘落空，心里很不高兴。对于母亲的操控，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知道自己个子在班上算高的了，可在母亲面前，他只能顺从。因为母亲必定是一贯正确，想到这，他只好闷着头夹菜吃饭。
“穆思齐，我替你事事打算好，你倒是不高兴，这是什么道理？这个家，只有我操空心！你当爹的就不能表个态吗？当初要不是你留我在这里，我今天何至于要求着儿子去上海？”剑楠发牢骚说。
“我老婆口才好，我甘拜下风。你不去当个善辩的律师，这是中国法律界的损失。”穆铁钢无奈，生怕妻子从历史里挖掘材料，适时亮出了和牌。
剑楠被逗笑了，觉得有必要就早恋的问题再次确认。她转身严肃地问思齐：“对了，你和那个女孩子断掉关系了吗？”这是大事，她不得不问问。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再说我现在功课忙得很哪。”思齐镇定地说。
“不错，还知道功课重要！”剑楠长吁一口气，点头说，“这样好。听说那女孩子家里是开饼铺的，我相信我家儿子也不会是这样的眼光吧。”剑楠故意说给思齐听。
“什么饼铺不饼铺？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们政治老师说了马克思的爱情观。马克思强调了爱情是不以物质为条件，以真挚的爱慕为基础的。”思齐心里愤愤不平，禁不住辩解道。
“你的意思是，你和她在谈对象？”母亲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扫描。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思齐恼火极了，夹起一块牛肉，大口地嚼着，心想：您甭想事事都想控制我，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一星点儿消息了。
他想起了那次他在走廊里帮她拍打着身上白色的灰尘，原来是面粉！他越发觉得飞燕真是朴实可爱，越想越喜欢她。他大口扒拉完饭，回自己的卧室开始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