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坠楼之后是在市第六医院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了。
那时候因为喉咙太干,说不出话,还是夜班的护士机灵,发现的。
出院是简艺陪同办理的,听说入院的时候也是简艺。他问护士有没有和他一起来的一个女的。
他庆幸自己伤的不重,捡了条命,同时又不希望他想救的人出事,护士说没有,简艺告诉他,等人们追到楼下的时候,就只发现他了。那个女的已经走了。
行为这么奇怪,该不会是在逃犯人吧?
吴铭做了几个猜想,因为没办法验证,最终也只能放弃了。
所以,从昨晚到今天,从坠楼、到从医院出来就到公司报道,吴铭无暇去想别的事情。
现在独自一人坐在车上,想起昨晚那惊险的一幕幕,就像做梦一样。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即便过了早高峰,市区有的路还是在拥堵。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看起来该叫大叔的男人,时不时的转过脸看吴铭一眼。
终于,大叔开口了。
“兄弟,你这是工伤?”
“是意外。”
不能确定是不是工伤的吴铭,就这样回答了。
“哦……搞工程的?”
“记者。”
“哦!”
司机说这个“哦”的时候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样啊!我懂了!狗仔吧?被打了吧?”
“我可不是那种记者。”
吴铭怕被误会,马上补充了一句。
“现在记者、律师、教师这些不也都算高危行业嘛。”
司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接着又问:
“伤得重不?”
吴铭透过反光镜看到自己包得像个粽子,和常看到的影视剧里那些倒霉蛋的惨相如出一辙。
“别看包成这样,其实没什么的。就是骨折之类的。”
“哎呀,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是啊!可我月底就得去出外勤。”
吴铭很少去抱怨,但是刚刚简艺月底要和他出外勤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他不是拒绝工作,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娇贵,而是对这份工作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啊哟!蓝石头公司啊?竟然剥削员工到这种地步!”
司机忿忿不平了起来。
“不是不是,总之……工作嘛。”
吴铭本想把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的吐出来,但是在脑子里转了一转,就只找了“因为是工作……”这样的借口。
因为大多社会人会理解工作的一言难尽,就算不理解,也会知道他不想说太多。
果然,司机点了点头,赞同道:
“真他妈干什么都不容易!”
两个陌生人,很容易达成这种莫名其妙的共鸣。
“其实我没什么理由去抱怨公司、领导什么的。我自己本身也……”
“哎?快别那么说,谁工作一拿到就做的游刃有余?我之前考科目二,考了三次才过的!”
司机蛮自豪的安慰吴铭,而吴铭脑子稍微一转,就出了一脑袋冷汗。
科目二?这应该是近些年的驾考制度吧?
“那个……您驾龄多久啦?”
这次乘的不是出租车,吴铭不自觉的伸出手,拉住的头顶的把手。
“也有两年啦!放心吧,技术肯定没问题……”
这个“题”字没说完,司机的笑脸就不见了,看看路,又看看手机地图,再看看路,再看看手机地图。
“怎么了?”
“你瞧,聊大了,忘记变道了。”
吴铭只见前面就是红绿灯,左右都是实线。这样直行,马上就会错过他家。
“要不您在前面停一下,这段路我就自己走吧……”
“那怎么行!”
司机马上回绝了,他停顿片刻,指着地图上重新规划的路线说:
“这样吧,我们走这条路,绕回去。”
不好反驳,吴铭只好点了点头。他如果知道,这一点头,一个小时就搭进去了,一定会慎重一点的吧?
像理发师、司机这类人,向来健谈,不过吴铭头一次见到这么健谈的。一路上大叔几乎把自己的家底都交出来了,而吴铭也把自己平凡生活娓娓道来。
堵车路上,虽然互不相识,到最后,就差知道名字了。
汽车最后慢悠悠的停在吴铭家楼下的时候,司机难为情的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啊!”
一边道歉,还一边拉开副驾驶的手箱,从里面取出一沓名片,抽出一张。
“兄弟你这伤,可得多吃点好的补一补,好得快。还有,我家孩子以前胳膊脱臼,就去这家诊所治的。你要是着急好起来,不妨试试这老中医,可神吶!”
既然是别人的好心,吴铭就一边道谢一边接了下来。
目送吴铭一瘸一拐的进了那栋90年代初建造的老住宅楼。
司机两道浓眉皱了起来。
片刻,取下手机架上的手机,调出录音界面,然后点击了“结束录音”。
此时在上海宿醉了一夜的李悦儿醒来,看着自己有点不忍直视乱的可以的卧室,一阵阵头痛袭来。厚厚的窗帘隔绝了阳光,让她分不清时间。
她摸到枕边的手机,吃力的看了一眼时间……
都已经中午了。
她向来不胜酒力,昨晚虽然没喝多少,但她沾酒就头痛的毛病可没饶了她。
——嗯……就是说,是个小喽啰?
卧室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那个缝隙,游进她的耳朵。
一道微弱的光,顺着那道缝隙铺在卧室地面上。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出卧室。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美貌相当的男人。
那是她的男人。
可他怎么会来上海?
“杨泊。”
她软软的叫了这个名字。
而对方也一早就看到她,而不再聊手机。她这么一唤,他干脆就挂了手机。
“你醒了。”
杨泊好听的声音,她真想听一辈子。
“嗯。”
她揉了揉眼睛,撒娇的回答。
“你猜我昨晚见了谁?”
她在他身旁坐下来,然后软软的伏在他的肩上。
“听说简艺派记者跟踪你?”
他亲昵的用手指刮了一下李悦儿的鼻尖。人们平时看到的都是化了妆的李悦儿,那个李悦儿风情万种,精致细腻,而不化妆,不化妆的他也喜欢,皮肤还是光滑细腻,人还是香软甜糯。
“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呀?”
李悦儿起来之后没喝水,嗓子有点哑,说出来话,就哑哑的,是另一种动听。
“全世界都知道啦。”
他学着李悦儿的语气说了一句。
“她哪是派记者,她自己都快变成小报记者啦!”
李悦儿眯起眼睛,双手抱住杨泊的胳膊,生怕他会跑掉。
“我刚刚调查了一下,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用在意。”
“还不是简艺她太任性了。”
李悦儿嗔怪的说。
“她还想拆散我们?”
杨泊嗅着李悦儿靠过来的头发的香气,温柔的问。
“她是只想得到你。她喜欢你。你其实也喜欢她,对吧?”
杨泊把头埋进李悦儿的长发,嘴巴贴在李悦儿的耳边,轻轻的说:“我只喜欢你。”
杨泊太了解李悦儿了,她只想得到他这句话。而他,想得到的,可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