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么大得动静显然不是好的结果，那火海也不知会蔓延到哪里去，必定会引起重视，最后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这绝对不是他们想要的。且如果烧到民居……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放任不管。
折回去把周围植物割掉，形成隔离带，让火势无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们才放心离开——尽管那已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熏得人发晕，足以引起重视。
张羽笙其实很讶异，樱玖怎么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后果，他可以使用普通的狐火，可他没有。他觉得樱玖从藤昼那里出来就一直很奇怪。
樱玖装作没看到张羽笙探究的眼神，神色自然。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确实表现异常了，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那个问题确实没法回答不是吗？大概是镜心的死让他失去了冷静。
漠离早已支持不住变回了一小团，紧闭双眼窝在程临飞怀里。张羽笙吃力地半抱半拖着他，没法办啊，他实在背不起程临飞，樱玖还是不要指望了。
本来就是一群残兵的众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重伤患者。他们想了想，还是回到了那个诊所，一是因为距离最近，二是因为能少出现一个地方，就少出现一个，别生怕别人认不出似的行为高调。而且那个医生已经见过他们了，没必要再去“惊吓”别人。
当然了，他们也没那么心大，直接出现，而是观察了一会儿见医生只是一脸纠结地打扫卫生，没有什么异样，才出现在他面前。
医生看到他们一行人走过来仿佛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下一秒，猛然冲到门口就要关上大门闭门不出，但是樱玖一个健步跨过去，阻止了他的动作，“我说过了，我会回来看看你游戏玩得怎么样的。”笑。
医生正拿着扫帚把那一块块的东西聚在一起扫出门外，此刻被樱玖堵在门口，一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又无奈，几乎央求的姿态。
明明年纪也不小，还露出这样的神态加上那张胖嘟嘟的脸，真的很诡异，“你、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你看你们走了这一会儿我什么也没干，就打扫诊所了。各位大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就放过我吧好吗？”医生快哭了的样子好像他们是什么地痞恶霸正在欺凌弱小。
张羽笙嘴角抽了抽，他怎么突然感觉他们跟黑社会一样？
“好啊，”樱玖满口答应，看到对方蓦然闪亮起来的眼，接着说道，“再给我们看一次伤，我们就走。”
医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但还是给他们看了。
这一次医生的脸上更加精彩，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无法形容，最后认命般的一个个给处理治疗。
张羽笙其实有些奇怪的，作为一个小诊所，他好像除了没有大医院那些设备，做不到相应的程度，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能治。
医生看着漠离身上大片的腐蚀性伤口——对于为什么之前来的是个“人”这次来变成了“猫”这点医生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动手处理了，什么也没问。他好像已经明白问了也问不到什么——就跟看着什么普通的伤病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熟练地处理着，并没有因为“人”和“猫”的差距而有什么鸿沟。
张羽笙觉得他以前肯定干过兽医！不过也有些奇怪，他的淡定真的是因为惧怕吗？
程临飞又被检查了一遍，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被波及的，即便漠离把他保护得再好，也不可能和危险完全隔离，况且程临飞也不是那种安安分分被保护的人，他肯定也参与了战斗，毕竟他的能力又不用动腿。
他被溅上液体的地方不多，量也很少，零星几处，无伤大雅。医生很快就处理完了。
他的腿伤因为颠簸还有回来时用了力，又开始渗血，似乎更严重了，让张羽笙有些自责。
程临飞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不然看到他这幅样子肯定要说“你怎么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啊”。
张羽笙、樱玖的伤势相比程临飞和漠离要好一些，张羽笙是多亏了藤昼的那个医生，把他身上的窟窿治好了大半，除了伤口依然狰狞没有愈合外，其他没有大碍，不然恐怕现在还不一定能活着，更别说从山洞到现在陀螺似的连轴转一刻也没歇息地干这干那——当然，也不是他一人。
医生处理完樱玖——张羽笙要求的，之前被男孩儿的事打断樱玖的伤势还没有得到治疗——又过来看了张羽笙的伤，也有些裂开，之前上的药都被血冲掉了。
其实医生很好奇，他们这些人，真的不怕的吗？就感觉不到痛？
张羽笙见对方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好心地开口了：“你想说什么？”其实他也有事情想问，比如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好像都知道的样子，之前问他他也能说出来，但需要有人开头。
“那些东西……都解决了？”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惊讶但又想确认的样子。
张羽笙没否认没承认，“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医生回答，声音有些低。看到对方明显不信的眼神，他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怎么出现的，我只知道有它们的存在，它们在附近猎食，抓走一些人类……”
张羽笙皱眉，“你们就没想办法消灭它们？”
“怎么消灭？谁去消灭？没有人不怕它们。”医生的表情有些怪异，表现得尖锐，像是嘲笑，像是认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医生反问，像一个迷途的旅人，渴望得到指引。
张羽笙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只要一把火就可以解决它们。”
医生笑了一下，音调怪异，“可没人愿意冒险。”他像是在怨恨什么，“这里四处都是这样的生物，被抓走只是你运气不好，谁会管你？”
“那你们就任其发展最后轮到自己吗？”张羽笙难以置信，人们怎么可能这么冷漠。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医生把视线从伤口抽回，看着他，有些冷漠，像看穿世情的凉薄，语气理所当然。
张羽笙突然说不出话来，可他知道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不是这样。
“好了。”医生说，直起腰转身收拾东西。
“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张羽笙最后说道，但也没有说更多，转而问道，“它们的老巢在哪？”声音有些冷。
一直默不作声的樱玖看了他一眼，“你真当自己钢筋铁骨、无所不能了？”他指的是张羽笙的伤。
老实说，虽然他被啮咬的伤口得到了及时治疗，但对身体的伤害不会这么快恢复，樱玖很确定他现在非常疲惫而虚弱，他从头到尾都在逞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许倒下。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脸白得跟鬼一样，走起路来脚步多么沉重，每一次站立都会眩晕、踉跄，好像一个醉酒的人。
张羽笙无视了他，坚定的目光和挺直的脊背让他看上去状态很好——如果忽略那抹无法散去的虚弱。
医生看了俩人一眼，好像在衡量什么，“不知道，”医生说的最多的好像就是不知道，“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出现，我觉得应该是群体行动，如果你们真的把它们解决了，那就是全部了。”他似乎总想确定这些东西的死活。
“它们凭什么选择猎物？”张羽笙问出了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他很奇怪为什么在他们离开后这些东西袭击了诊所，他已经不会再认为这类事情是巧合了。
“血。”医生非常确定地说，“虽然它们选择的方式很随机，但似乎对血有着异常的喜好，如果有血腥味，它们就会不顾一切。”
所以程临飞就这样被盯上了，在他们离开后袭击了这里——它们有一定智商。
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张羽笙想。但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这些这么了解？”他抬起眼，一贯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没有丝毫温度。
樱玖也转向了医生，显然跟张羽笙想到一块儿去了。
医生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他们就会杀了自己，这一次是真切感受到的，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医生微妙地顿了一下，“我研究过它们。”
“你不是说你们都不管的吗？你怎么研究它们，怎么获得研究对象？”张羽笙立刻追问，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有些迫人。
医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是偶然间，偶然间得到了那东西的一块碎肢，就带回来做了研究。你们可能不明白，医生总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笑了一下，想活跃气氛——可他们不熟。
“哦？怎么得到的？”樱玖笑问，表现得很感兴趣，像单纯地闲聊。
医生的表情有一丝变化，“就是，偶然间得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碎肢，回来研究后才觉得有可能是它们。开始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你们医生的好奇心——不对，‘求知欲’——很旺盛啊，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都能带回来研究，还研究得这么透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东西是你的杰作呢。”樱玖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说，但却是半点儿也不信。
医生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表情夸张地说：“诶，这话不能乱说，我怎么可能创造出那东西。我自己都差点没能逃脱呢。”他说着把袖子卷起来给他们看，上面是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他说是他有一次遇到了一只落单的，差点儿就被抓去了，“连身上都有呢，我当时都以为完了，死定了。”他后怕的说。
“没想到医生还挺厉害嘛，竟然能逃掉。”樱玖故作讶异。
医生干笑：“你们才厉害。”
“那是之前还是之后？”樱玖突然问。
医生愣了一下，“之后。”
“我说碎块。”
“哦，那是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