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熙宇手上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到了比赛场地的门口,她拿出手机,翻开短信三番确定目的方向,接着匆匆忙忙地往里面跑。
“嗨!”刚准备进门,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何沐心迈着轻快地步子正向她走来,“刚才我的车就在你后面,叫你你都没听见呢。”她说。
“啊?”徐熙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没听见呢。”
“没事儿,”何沐心笑了笑,接着看着眼前大包小包的东西,顺手拿过一两袋儿,“我帮你拿。”
“谢谢啊。”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吧。”
二号化妆间里,造型师们正在忙碌。瞿宥坐在化妆镜前,像个娃娃一样被摆弄着。修洋摘下了黑框眼镜,戴上了前两天特地去买的隐形。头上被打了发蜡,还上了几道小卷儿。若不是熟识的人,兴许这分钟看见他还真未见得能认出来呢。他自己对这样偶尔的一些小改变,倒是十分满意的。周亦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笔直的西裤下露着脚踝,底下是一双英伦范十足的皮鞋,上身穿着洁白的立领衬衫,这是他的标志性装扮。阿溪的身上还散发着果香味的洗衣粉味道,一身的装扮都是以往没有见过的。他的上衣是工厂无法完成的合身度。肩宽,袖长,可以说是与他的身材不差一分一厘。衣服上的走线也十分精致,针针线线都透露着奶奶对他的期待。
“瞿宥,瞿宥!”徐熙宇推门而入,看到房间里的人比她想象得多,又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门口。
瞿宥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她,“说了多少遍了,让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何沐心紧接着跟了进来。瞿宥刚想回过头去,看到她又赶忙打着招呼,“你……你来啦。”这语气显然跟上一句不是一个语气语调,简直是换气儿和翻书似的。
二人慢慢走近房间里,找了个空闲的地方将东西搁置下来。
“后勤部长,你这大包小包的,拿的都是些什么?”修洋问。
“这些啊,”徐熙宇洋洋得意地回答,“这都是我订制的七号乐台周边!”
“周边?我们这小乐队还有周边呢……”
“可不是!”徐熙宇随手拿出一件显摆着,“看,印着你们照片的扇子,发给同学们,热了能扇风,没事儿的时候还能举起来给你打打气儿。”接着她又拿出了一件,“LED举牌。”看来这是她最得意的一件宝贝,介绍起来底气都足一些,声音也更大,“这可是我花了血本去找人做的啊,看到上面的字没?‘七号乐台必胜!’怎么样,够增加士气的吧!”
“花里胡哨的,什么审美……”瞿宥嫌弃地说。
“切——”徐熙宇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心里认定了他肯定是口是心非,“我才不跟你争辩呢,反正我会一直举着它的,让它发挥最大价值!”
“随你。”
“准备的怎么样啦?”何沐心上前询问。
瞿宥全身上下流露的自信仿佛早已知道了比赛结果似的,他胸有成竹的说:“妥妥的。”
……
于沛的手里紧紧捏着一沓五元的纸币,走进了离家较近的一家花店里。
“欢迎光临,”花店老板上前接待,“请问需要什么花?”
“嗯……”他来回看了看,伸出手指了指面前,“请问一下这束花多少钱?”
“七十八,包装可以由您自己选的。”
“哦……那这束呢?”
“这束是九十八的。”
这价格对于他来说确实不小,在自己的存钱罐和房间里来来回回翻了许久才凑出来的五十八元,似乎连这家店里最便宜的花束都买不起。他捏紧了手里的钱,然后揣进兜里,“我……我再看看吧。”
显然是看出了他的难处,瞅着面前的孩子一副学生模样,老板倒是有些心软,“你买花是准备作什么用处的呀?”
“我朋友参加比赛,我准备买束花献给他们。”
“这样啊。对了,我们这边还有一些时间花期剩的比较久的花,我收在后面呢,本来没打算拿出来卖。虽然放得时间比较长了,但是坚持个一两天也是可以的,颜色呢也都算好,样子也算饱满,虽然没有你看的这些新鲜,但也是很好看的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还能给你包漂亮点儿。”
“可我只有五十八块钱。”
“够了,够了,五十八都不要,我只收你四十八元。你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包装包装,看起来肯定不比别人买的差。”
“我要。”于沛点点头,“谢谢老板。”
“欸,没事儿,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包上。”
不过一会儿,精心包装的花束便呈现在眼前。清新的百合和妖娆的玫瑰缠绕在中间,周围用了一些山茶花和满天星点缀,看上去十分精致。于沛接过花束,再三道谢着,“真好看,谢谢老板。”
“没事儿,以后叫朋友们多多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嗯,”接着于沛从兜里掏出了准备好的钱,一并递给了她,“老板,给。”
“只要四十八,”她从中抽出十块钱递回去,“刚才已经说过啦。”
“不是,老板,”于沛解释,“我看您店里有送花的服务……”
“是啊,怎么。”
“我朋友的比赛我今天可能不能到场,我希望您能帮我直接送过去,也不知道十块钱的费用够不够……”
“这样啊,”老板回答,“够了,够了。那可要等一会儿,我们的店员啊,在你来之前才出去送货呢。一会儿等他回来了,再给你送。大概十来分钟吧,来得及吧。”
“嗯嗯,”于沛点着头,“来得及,来得及。谢谢老板了。”接着看着一旁的桌子上,“我能写一张卡片吗?”
“行啊,你写吧,我让他给你一起送过去。”
“谢谢。”
……
推开门,狭窄的房间里充满了身体代谢出来的酒精气味。于沛谨慎地关上门,即使是在白天,他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经过客厅匆匆看了一眼,接着径直往前走准备走进自己的房间。
“等等。”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叫住了他,“过来。”
于沛低着头,转过身向音源处走去。
“干什么去了?”父亲询问着。
“去书店看了看例题。”
“来来来,”父亲挥挥手叫着他,“过来,到我面前。”
他走过去,笔直地站好,心跳迅速加快,呼吸也变得紧促起来。于父并未正眼瞧他的脸,只是伸出手便把裤子上的两个口袋翻出来。见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说,“转过去。”
于沛停顿了一下,手紧紧握着拳,其中尽是溢出的汗。他转过身,父亲又用手贴了贴他背后的两个荷包,“再转过来。”
就像个木偶一样,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沛一句话都不敢说。
就在这时,于父忽然站了起来。于沛的眼神闪烁,视线无处安放,却能意识到父亲的双眼正在直直地看着他。周围安静的空气似乎都能听到灰尘碰撞的声音,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后。
“啪——”的一声,于父重重一巴掌甩了过来,于沛的左边脸颊马上就透出了血红色。接着他猛地一推,将孩子推到了一边的墙上,“咚——”的一声,撞在了桌子角上。
“操你妈的!”他歇斯底里地骂着,然后冲到于沛房间里,叮呤咣啷地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刚刚被撞到后脑勺的于沛缓了好半天才恢复了意识,他的视线里还泛着重影,就听到剧烈的脚步声向他而来。只见父亲从他的房间里拎出了他的存钱罐,然后倒过来不停的甩着,“钱呢!他妈的,钱呢?”
于沛的全身都在颤抖,不敢看父亲,也不敢回答。
只见于父一手扯住孩子的领子,把他硬生生拉了起来,“操你妈的,钱呢?”
于沛还是不说话。
“啪——”一巴掌过去,“啪——”的另一巴掌又过来。三番五次,他的手掌都已经打得通红。见于沛还是不说,他一脚把他踹到地上,然后跟上前,一脚接着一脚。他已经明显暴怒,不安地四处望着,接着抽出自己的皮带,用力一挥打在孩子身上,“你他妈耐打是吧,老子今天打死你。敢随便花钱,老子的烟钱酒钱都不够,你还敢拿钱出去花?”又是一鞭子,打在于沛的身上。
而于沛,就跟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任他拳打脚踢。
眼前的场景,是一个除了暴力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场景。而面前的人,看起来所系的关系,远比陌生人更轻,甚比愁人还嫉。
“臭婊子生出来的狗畜生。”于父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原本任打任怨的于沛忽然抬起了头。
“老子早认了,陈芬生出来的狗东西,又能有多值钱?多出息。娘俩一个样,都是贱货。”
“你说什么?”
“老子说你妈是个贱货,臭婊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
“跟别的男人跑了的贱人,留下一个累赘给我。老子当时怎么想的娶了她,又生了你,白白拖累了老子这么多年!”
“我妈不是贱人。你不要侮辱我妈,明明是她不能忍受你的暴力,被你打走的!”
“畜生,”于父听了这话怒发冲冠,“你敢顶什么嘴?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敢顶嘴?”
“你再敢说我妈一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