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颜赴死动君心(下)
煮酒2019-02-18 23:364,265

  王秋玉的一百支火箭。顾名思义,就是一百支会被大火烧的无影无踪的竹箭。

  就在若汐拜别雨寒,刚刚回到房间不久,几只火箭就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破窗而入,瞬间整个睡房便已是熊熊烈火,包围住了惊慌失措的若汐。

  这时候,外面的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邱半山给雨寒留下的二十八高手纷纷从火焰升腾的各个房间夺门而出,直接奔向月婷的睡房,不走分说用棉被将惊骇中的月婷裹起,冒火冲了出来。在匆匆忙忙的混乱中,迎面就撞上了雨寒。

  雨寒撩开棉被,见月婷安然无恙,急忙扯下她身上的棉被,奔向若汐的房中。赶到那里的时候,若汐已经被浓烟呛得奄奄一息,咳嗽声也变得极其微弱。

  好在,雨寒赶到的及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夺走若汐的性命。但是,若汐并没有在这之后活的太久。这是后话。

  雨寒将若汐救出来后,自己的脑袋也已经晕晕沉沉,看任何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急忙环视四方,只见附近的人家屋顶上,有几个影影绰绰,似是而非的人影,转眼便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经过众人七手八脚的从水井旁打来冷水补救,大火还是几乎吞噬掉了所有的房间,最后,只留下了两间残缺简陋的厢房。

  天明以后,萧府已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破败落拓。黑色的废墟中仍旧冒着袅袅青烟。

  若汐发起了高烧。

  雨寒伫立在若汐的床前,看着月婷把烫手的毛巾敷在了她的头上。不免黯然伤神,压抑着糟糕的心情,轻轻地叹了口气。

  月婷转身,察觉到了雨寒的不安,便问:“萧郎,你觉得这场大火是谁放的?”

  雨寒凝眉,不假思索道:“还能有谁呢,不是冷轩,就是王秋玉。”

  他垂下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对,这不是冷轩做的,而是王秋玉。”

  月婷又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冷轩现在也不是很相信你啊?”

  雨寒看了看昏迷中的若汐,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月婷缓缓的关上了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吗?”她仰面看着雨寒。

  雨寒看着她,不知不觉中,眼睛里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道:“看来,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月婷诧异的问。

  雨寒无奈的笑了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过不了两天,朝廷就会有人弹劾我窝藏了你这个朝廷钦犯。”

  月婷嗔怒道:“这群王八蛋!”

  “可是······”她接着道,“冷轩他们不是······本来就知道我在你身边呀?”

  当初若不是冷轩在皇帝面前求情,把满门抄斩改做了流放,月婷也早已是刽子手刀下的亡魂。之后的囚车被劫,对于冷轩这个局内人来说,自然是猜都不用猜,就会认定这是雨寒做的。

  雨寒也曾经告诉过月婷,这件事情,是绝对瞒不住冷轩的。

  “所以冷轩根本没必要放这把火,”雨寒缓缓道,“所以这场火,必定是王秋玉做的。”

  他看向月婷,接着道:“在这之前,有一批杀手曾经夜探我们家,其实也是王秋玉做的。”

  月婷瞪大了眼睛,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雨寒笑了笑,道:“但凡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在半夜三更里才敢做的,你那时候睡得正香,可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二十八随从却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的安全着想,所以那些人早就被他们秘密处决了。”

  月婷道:“当时没有留下一两个活口吗?”

  雨寒苦笑道:“这些勇士都是从前线战场上退下来的兵痞子,现在蜗居在这个地方,平时筋骨都难得伸展一下,好不容易遇到几个匪徒,杀都不够他们杀的,更何况又关系到你的安危,所以面对外贼入侵,他们的怒火早就达到了上限,没有留下活口,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月婷的脸色暗淡下来,她似乎从雨寒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道:“如果留下了活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掌握了······”

  她还没有说完,雨寒就打断了她,“不会的,二十八勇士绝对不能和那些贼人对簿公堂的,这样一来,当初劫车的陈年旧案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就有可能会牵连到你。”

  雨寒笑着道:“他们死有余辜,活着只能是祸害。”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月婷叹道,“王秋玉是不是因为考虑到你投靠了冷轩,所以才要百般迫害你,这次放火,是不是要彻底把我父亲的二十八随从逼出来?”

  雨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疑讶道:“月婷,你什么时候越来越聪明了?”

  月婷用拳头捶在雨寒的胸口上,嗔道:“你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我一直都很聪明呢!”

  她接着道:“夜里大火,我好像看见邻居家的屋顶上,有几个影子在闪动,但是他们并没有攻击我们。”

  雨寒垂下眼睛,忧心忡忡道:“他们发现了你和你父亲的兵,其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现在把守城门的是南经,而不是王秋玉,我和冷轩,还有南经,暂时还未彻底决裂,你们逃出城去,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是在担心······”

  月婷道:“你在担心什么?”

  雨寒道:“我是在担心若汐。”

  月婷道:“若汐怎么了?”

  雨寒仰天长叹一声,沉吟道:“如果昨夜若汐被王秋玉的人发现了,然后在告诉了冷轩,到时候我就会冷轩彻底决裂,冷轩和王秋玉必定会先联起手来铲除我,然后在相互搏杀,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打乱我之前所有的计划,而太子李辛铭的命运,也可能会······”

  他闭上了嘴。

  月婷沉默了下来。

  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陷入沉默的思索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若汐烧退了几许,已经不知从何时起,悄悄的走下床,然后躲在门内,靠在了门上,静静的听着两人的谈话。

  她的脸色愈发的痛苦,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足以令她和萧雨寒万劫不复的可怕计划。

  依照拟定好的计划,月婷,若汐,还有二十八随从,皆化妆成了衣衫褴褛的乞丐,选择即刻出城,以免给雨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就在临走的时候,若汐走在众人的最后面,她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目送她们一伙人离去的雨寒,缓缓道:“萧雨寒,你为了太子,甘心成为冷轩的走狗,忍受着背叛主人的骂名,这样做当真值得吗?”

  雨寒愣了一下,继而微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道:“如果没有太子······我也没有必要在留在京城,李辛铭才是我在这个浑浊不堪的庙堂里继续做下去的理由。”

  他沉吟片刻,苦笑道:“纵然刀山火海,又能怎样?”

  若汐没有回答,她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历王的组织在萧府纵火后,的确发现了两个女人。他们并不确定那两个女人,一个是邱月婷,而另一个就是楚若汐。

  但是王秋玉得知此事后,仍然连夜敲响了冷轩的大门,告知他,萧雨寒这个人不可信,因为他到现在仍然是废太子的太子党成员,他的府上,现在就窝藏着太子的女人——楚若汐。

  冷轩送走了王秋玉之后,当即断定萧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雨寒必然会立刻遣散邱半山的女儿和二十八随从。当然,还有太子的那个女人。

  但是,他却不能去堂而皇之的去抓这些人。

  ——他害怕如果把萧雨寒逼急了,到时就会把他们之间的内幕在朝堂之上全盘托出,毕竟当初是他在乾道帝的面前为邱夏两家的人求情,皇帝才同意放过他们一马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这当然是因为萧雨寒似乎还掌握着他和南经之间的那个惊天机密。

  所以他只是派了神月门里一些见过楚若汐的特务分散在京城的各个城门出口,到时候看到楚若汐,在回来告知南经。

  他绝不会阻拦楚若汐和邱月婷出城。

  因为对付萧雨寒,他只能采取一些软政策。比如说,慢慢地和这个人貌合神离,慢慢地冷落孤立这个人。

  然而,神月门的人的确发现邱半山的女儿邱月婷和二十八随从分散成三拨人,分别从三个城门口出了京城,却并没有瞧见楚若汐的影子。

  事实上,月婷和若汐就在临近城门口的时候,若汐却忽然对月婷说,她们两人绝对不能一起出城。

  向来心机过人的若汐向月婷解释了这其中的原因。

  ——现在说不定南经和冷轩已经在王秋玉的挑拨离间下,掌握了萧府的消息,也必然猜到雨寒会遣散他们,但是因为雨寒掌握着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和雨寒翻脸,只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出城。

  ——可是倘若一起出城的话,被南经和冷轩知道了,从此雨寒就会腹背受敌。而太子也会因为失去他在朝廷最后的力量,而再也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月婷被若汐的这番话说服了。两人道过珍重后,就此分道扬镳。

  二十八勇士和月婷终于安然无恙的出城了。

  但是,月婷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此次和若汐别过,已成永别。

  从这天开始,帝都有名的烟花之地碧香坊,就多了一位头牌名妓,她就是楚若汐。

  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以文会友,喜欢博学多才的达官显贵。据说她也很擅长满足一些文人骚客在床上对她的要求。

  但是那些人似乎更喜欢听她讲她过去的故事。

  ——她曾经和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相爱,但是后来这个男人被奸臣陷害,不得不流落江湖,在这个男人临走前,把她托付给了男人最好的兄弟。但是这个兄弟起初对她很好,也很懂得应该对兄弟的女人敬而远之,可是后来就残暴不仁的强奸了她。非但如此,还囚禁了她。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光了这个恶棍的房子,她也趁乱跑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个残花败柳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男人的怀抱,所以,就只能自暴自弃,苟延残喘的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只盼有朝一日,自己的男人会看清他那位兄弟的丑陋面目。

  这件事,很快被雨寒知道了。

  就在他找到若汐的那个晚上,若汐竟然跳楼自杀了。

  这件事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京兆府尹的人前去勘察现场,根据一些碧香坊里的老鸨交代,当天晚上,雨寒冲进若汐的闺房,任谁也拦不住,见到了若汐,便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若汐和雨寒两人拉拉扯扯,争吵了一番,然后靠在敞开的窗口,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着雨寒,然后故作平静的告诉他,她就是要让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被世人唾弃一辈子。

  然后,她翻身跳下了阁楼,当场摔死了。

  因为关系到朝廷命官的颜面,所以作为京兆尹的南经并未宣扬此事,妓院里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禽兽不如,害死若汐的男人就是当今大理寺少卿萧雨寒。

  除了南经,冷轩当然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他很快通过关系把这件事让远在南国的李辛铭知道了。

  那是一个飘落着朦胧细雨的黄昏,辛铭披头散发,把自己关在封闭的房间内,流着一塌糊涂的泪水,喝着肝肠寸断的烈酒·····

  他痛苦。他难受。他烂醉如泥。

  他想到了死。

  但是他偏偏没有死。

  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江山,他可以不要。可是若汐的仇,他不能不报。

  人生当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

继续阅读:第七章 雨寒亡命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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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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