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钧见着沅儿还有这种能力,暗悔自己派人送去了那封信,但他庆幸的是,自己暂时还没有把婚期延迟的消息公布出去,所以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而今日之事,亦点醒了崇华,就算没有日月双轮,沅儿也能威胁到她,所以在没有制衡她的法子之前,还是要尽可能地笼络。
“钧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咱们回去说话!”
藜钧牵着岱媱回到寝殿,轰地将大门关上,吓得岱媱一怔。
“钧哥哥,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媱儿,今日你必须把撕毁的功法写下来,你知道吗?原来我之前轻敌了,现在的我根本不足以打败帝君。”
“不行,它已经影响到了你的性情,再深入练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
“真正影响到我的不是功法,而是我的身世,是身世,你明白吗?明白吗?”
“身世?你是天君嫡子,天龙之身,还有什么疑问吗?”
“对,对,没有问题,我真的很需要它,你就把它给我吧?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受苦,忍心看着我被人欺凌?”藜钧急迫地拽着岱媱的双手。
“我不会给你。”
“为何?为何?为何?”藜钧一声比一声激动。
“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肤浅无知地怂恿你练了这功法,我决不能一错再错,这段时间你们勾心斗角,已经伤了许多的无辜。钧哥哥,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啊!而且,我探听到,帝君已经决定在你大婚之日,兴兵夺位,罢手吧!不要为了一时私欲,后悔一辈子!”
“那不是没几天了?”藜钧失望地松开她的手。
“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我们还给他,好不好?别斗了,太多的无辜,因为这个位置而伤亡,钧哥哥,媱儿求你了!”
岱媱跪下,“这段时间,我夜夜噩梦,难以安寝,耳畔全是惨叫和哭声。我刻意每天研究秘术、星象,弄得十分疲累,但还是不行,良心难安呐!我实在是受不了,受不了看你一天天沉沦难以自拔,受不了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回头吧!钧哥哥,如果你再执意,媱儿只有先走一步!”
岱媱亮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
“你也逼我?为什么我最亲最爱的人,都要逼我?”藜钧怒吼道。
“对不起!”岱媱将匕首插进胸口半寸,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顺着她的匕首,流到了她的手上。
藜钧见状慌了神,迅疾地上前为她封穴止血。
“死的方法,何止这一种,钧哥哥,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回头。我了解你,权位并不是你最想要的。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咱们可以安然离开这里,咱们走,好吗?”
“如果我不想走呢?”
“我和权位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匕首上淬了毒……”
“什么?”藜钧一惊,将匕首拔出扔掉,紧张道:“什么毒?解药在哪里?来人,传……”
“来不及了,只剩下半刻,我就想赌这一次!”岱媱颤抖地拽着藜钧的手。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不要!快说,解药在哪里?在哪里?”藜钧激动得热泪盈眶。
“在你的枕……芯!”岱媱中毒晕厥。
藜钧慌忙去找药,但是那药瓶卡在了玉枕里,慌忙之下,他只得将枕头砸了,取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又为她输送真气,加速药效。
但一天一夜过去,人还是没醒来,医神束手无策。恰逢此时,玉清山霞光万丈,藜钧估摸着师父玄冥应该出关了,于是带着岱媱前去求医。
玄冥一番救治之后,岱媱苏醒。
“这姑娘中的毒,十分复杂,老夫虽然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毒性,但配置解药仍需要一些时辰,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得了。”
“你这毒药是哪里来的?”
“我,我……”
“快说呀!”藜钧见她吞吞吐吐,着急道。
“是伯母给我的。”
“我不是说了不许你去见那个毒妇吗?你怎么如此不听话?”
“她对自己下了毒,说要见你一面,交待遗言,你不在,我怕又怕你听不到,将来会后悔!”
“她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切都是她怂恿你的?”
“不全是,我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你这个傻子,我这就去找她,她一定有解药。”
藜钧匆忙奔去天牢,却见母亲白氏安然地坐在狱中,运功修炼,愤慨道:“把解药交出来!”
“呵!”白氏蔑笑了一声,收敛真气,睁开双眼,“先告诉我你的选择!”
“她比我的命重要,你说我怎么选择?”
“呵呵,好一个孝顺儿子,爱美人不爱江山,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将希望存在了你的身上。她死了你不活,那咱们三个就一起灰飞烟灭吧!”
“为什么你的心肠如此歹毒?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棋子,你勾心斗角一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
“正是因为前半生都错了,我这后半生才一步都不能错,我要权力,我要当主宰这个世界的女君。”
“你已经没有机会。”
“如果你放我出去,我就有这个机会。”
“不可能!”
“你不想救她了吗?救了她,你们可以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这里的争斗与你们再也没有干系,你也不用担心旁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天君,多好啊!”
“我不会和你做交易,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师父医术高超,他一定能救媱儿。”
“他若真的那么有办法,你还会急着来求我吗?傻儿子,那个女人只能毁了你,这世上只有权力才能带给你荣耀和快乐,就算你们离开了这里,出去还不是一样,有人就有心机,就有勾心斗角,谁也逃不过。”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只要她,她没了我就没了。”
“没出息!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白氏又气又怒,恨不能将‘不成器’的他,撕碎了咽下。
但她如今是阶下囚,手上和脚上戴着的都是最重的玄铁链,而且还被废了功力,根本奈何不了他。
“母亲,我求你,把解药给我吧,你想想媱儿对你的好,她待你一直都是一心一意。”
白氏沉默了片刻,压制住内心的怨愤,柔声道:“钧儿,你还记得母亲小时候,都给你将什么故事吗?”
“记得!”藜钧点头。
“只要你将那些故事,都讲一遍与母亲听,母亲便把解药给你,如何?”
“你说的是真话?”
“千真万确!”
于是藜钧坐在牢门外,将那些儿时母亲白氏将给他的睡前故事,都一一说了一遍。不觉外间又是一昼夜,他总算是说完了,“母亲,你该兑现承诺了。”
白氏爬到墙脚,掀开一块地砖,取出一个药瓶交给他,藜钧欣喜万分。
“钧儿,母亲真的很后悔,给你将这些言不由衷的故事,将你培养的如此迂腐。”
藜钧没有听进去,迅疾地去了玉清山。
岱媱昏迷在床,藜钧心急万分,正要给她服下,但又怕药有问题,毕竟之前岱媱得到就是假解药。
他犹豫了片刻,去找师父,但满山里,只有一个一言不发的白惊尘。回到岱媱房间,才发现窗边的案几上压了一张字条,原来他们外出采药了。
藜钧触诊岱媱的脉搏,见她的脉象虚弱不堪,心里万分着急,又等了两个时辰,还是不见有人回来。按捺不住,将那解药给她喂下,忐忑万分地守在一旁,暗自祈祷。
哪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岱媱就苏醒了,藜钧如释重负,喜极而泣。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钧哥哥,我到底躺了多久,怎么感觉浑身酸痛?”岱媱爬起来,活动活动了胳膊肘。
“哪里痛?我给你揉!”
“后背,还有肩膀。”
二人腻了一会儿,又去山顶看日落。
“从前总听你说这里的日出绚烂,没想到日落也如此美,如果能一直和你欣赏这么美的风景,该多好!”
“会的,待会儿我回去,就召集众神,宣召退位,咱们以后日日都能……”
藜钧本是抱着岱媱的,哪知忽然抓空了,岱媱的身体成了半透明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岱媱亦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未及再说半个字,身体便化作了烟尘,藜钧一丝也没能留下。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媱儿,媱儿……”
玄冥正回来,准备配药,听见悲痛的哭喊声,来到山顶,见他跪在地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稀有的药草老夫都已经找齐,等到文周回来,不需半个时辰,岱媱姑娘的毒可解,天君无需太过伤神。”
“她已经死了,灰飞烟灭,救不回来了!”
此时,白惊尘现身,取出一面石镜,一施法,那时的情况便重现。
“唉!造化弄人啊,节哀吧!”玄冥叹息道。
“上苍啊,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为什么要带走她?该死的是我,是我啊!”言毕,自断经脉,爆体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