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柘枝城
柳馥2018-11-25 17:553,285

  腊月作为岁末最后的一个月份,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月份了。虫娘等人入柘枝城的时候,天没有下雪,但是城内街巷都已经被白雪覆盖了。故此,城门附近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车马都不多。看着眼前萧索之景,安奴奴原本就有些心凉了。进城后不久,杜环替她们打听好了那个大秦僧所在的寺庙位置以及去的路线之后,他就以使命在身为由,提出了同虫娘等人做暂别,说是到了下午申时他办完该做的事情之后,他一定会准时去城西的大秦寺找她们。虫娘没多问便应允了。这让安奴奴的心彻底凉了。因为奴奴看来公主做法实在太武断了。

  去城西大秦寺的路上,安奴奴和虫娘共坐一车,她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怎么不多问一下就这样轻易地同意杜环离开了呢?我看门楼下景象很萧索,万一……”

  “没有你想到那种万一。若是时局真到了打仗这步的话,那我们拿大唐的文牒怎就不可能轻易能进城了。难道石国人就不会戒备吗?我想这不太可能吧。当然,沙普尔所言也不会是假话。不过,眼下我觉得还是太平无事的。我不去多问杜环,是因为他能说的事情都已经在车内说了,他不能说的事情是不会同我说的。龙武军的内卫一直都是阿翁办秘要事的人,他们只听命阿翁。”虫娘拉开了车帘,沉色道:“奴奴,对了,我拉开车帘的时候,记住你得叫李兄,就跟在外面一样。”

  安奴奴点头应了一声是,顺手将暖炉推给虫娘。虫娘接过的瞬间,又沉着脸言道:“奴奴,我只知道你刚才心疑什么,你不就是看街上没什么行人车马才觉得这里萧索嘛。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进出城的人少是正常的,因为岁末来往丝路行商的人本就是少。年底吧,若是市集上人少才是不正常。”

  安奴奴默然地点了点头。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侍奉的公主变得有些陌生了。但是她说不上来公主到底哪里变了。就这样主仆两人默然无语了很久,直到驼车进入西市。西市大街车水马龙的升平景象,透过车窗印入了虫娘和奴奴的眼眸,她们不约而同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李兄,您快看。这里西市上,人挺多呢。看来您所言是对,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

  虫娘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传来一阵咚咚的鼓声。鼓声之后,女子清亮的歌声伴着琵琶曲一同传了过来。那女声唱得是胡语,虫娘听不懂歌词,但闻其声似有哀怨,她便问奴奴道:“奴奴,你听得懂这人唱得是什么吗?”

  “我听不懂。”安奴奴见虫娘神色略有失望,便补充道:“李兄,我只学过波斯语。这人唱得并不是波斯语。您要是好奇的话,要不我们就过去看看吧。没准在演出的地方会汉文的词幕挂在杆上示给大家看呢。反正杜环说的那个大秦寺就在这附近了。我们寻声过去看看,想来也耽误不来太多时间。”

  “行,就这么办吧。”虫娘说完,她便让奴奴去支呼车夫寻声觅去。接着,她们找到了歌声的出处。虫娘带着奴奴下了车,只见一群人密密麻麻在围在一起观看柘枝舞。虫娘和安奴奴本想着看一下台边挂栏上彩幕的文注,也好了解一下这首曲子到底唱得是什么内容。可惜,她们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结果彩棚内的舞台上只有穿着紫罗袍跳柘枝舞的舞姬,边上只有一个歌姬和一组乐人。台边根本没有挂栏的杆子,自然也没有汉文的彩幕。

  不过,好在台上的美人不仅舞步踩都在曲点上,她舞蹈时的表情也很生动的。虽然虫娘听不懂伴唱的歌词,但她从舞者满是感伤的表情推测这唱词的内容应该是带有一些悲情的。尤其是,舞至尾声,舞者再一个大旋转之后,侧身倒地,她头上的花钿都散落了。见此,虫娘呢喃道:“原来这不是一般的柘枝舞,还是带故事的呀。这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安奴奴叹气地应道:“唉,不知道。若是我们听得懂就好,就知道故事内容了。李兄,说起来现在要是杜环在,兴许他听得这番语。”

  虫娘默然地点一下,面露遗憾之色。见此,她边上的一个胡女浅笑着用汉语道:“你们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们内容大概好了。唱词说得是波斯王库思老和爱妃西琳的爱情故事的最终章,即西琳王妃自尽。这个悲剧的故事要说清楚是有点麻烦。西琳王妃是一个大美人,差不多就是唐人说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她会自尽是因为她的丈夫波斯王库思老死了。波斯王库思老并非寿终正寝,他是被自己和已故的王后玛丽所生的长子卡瓦德给逼死的。卡瓦德这么做据说为了得到西琳王妃,但我想大概更多的应该是为了君位吧。反正,最后卡瓦德当上了新的波斯王,也没有得到美人。因为西琳王妃在波斯王库思老的葬礼上自尽了。”

  听到这里,虫娘和安奴奴一阵唏嘘。那胡女见了,继续道:“其实,这故事最让人唏嘘的地方,我觉得不在西琳王妃身上,而在波斯王库思老的身上。你们唐人有两句话用在这位波斯王的身上倒也合适。一是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因为故事里的波斯王库思老在年轻的时候也是通过逼死自己的父王继位的。二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说起来,波斯王库思老在位三十八年,曾一度将波斯的疆土夸张到最大,还赢了得胜王的美称,他算得上是一位很有作为的波斯王。可惜他后期沉迷美人和享乐。最后嘛,就是我刚才说到那个结果了。”

  胡女说完,她向虫娘和奴奴笑了一下,便去给舞者付打赏了。安奴奴听完后面的故事,她的唏嘘声又重了一重。一旁的虫娘默然地紧锁眉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胡女说的故事里联想到自己的父亲、贵妃和三哥。愣一小会儿,虫娘才命奴奴去给那些乐伎付一些打赏,自己则先回到了车里。待奴奴回来后,她们又重新启程了。路上,虫娘还在想着那个故事里的人物,一直都愁眉不展。

  到了城西大秦寺之后,虫娘才微微舒眉。不过,当她带着安奴奴进入大秦寺之后,她的眉头紧锁了起来,就连陪行的安奴奴也不免露出愁容。因为这座大秦寺里空荡荡,仅有胡僧竟然是虫娘和安奴奴的故人阿罗憾。安奴奴和虫娘异口同声地问道:“大德,您怎么会这里呀?那个大秦僧人阿罗本去哪儿?”

  阿罗憾一脸意外地应道:“这话应该是我问才对吧。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啊?大秦僧人阿罗本是谁?我没有听说过这人。”

  “我……”虫娘思量了一下,如实言道:“大德,我来这里的目的,您应该是可以猜想到吧。因为我在长安找不到遗卷的真相,您不敢翻译,四方官的翻译郎也是如此。所以,我只能微服来这里,目的自然是为找那个从大秦国来的胡僧翻译我母亲的遗卷。奴奴,她是陪我来的。”

  阿罗憾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不知轻重的女孩,“我的天呀。公主,您还真是执着。不过,眼下来石国并不是明智之举。我想您能到这里,应该之前也经过安西都护府了。想必应该也有遇到沙普尔殿下吧。他没有跟您说现在石国的局势吗?如今这座大秦寺内的僧人都被遣散了呀。”

  安奴奴插语道:“局势没那么紧张吧。毕竟,我们上午还能拿着大唐的文牒入城呀。而且,这里西市也很繁华。完全不像是快要打仗的样子呀。”

  阿罗憾道:“沙暴来之前,沙漠总是静宁。只不过静宁下隐藏着的危机,人是很难晓暗藏的危机,更不要说知晓危机的全貌了。对了,你们来得也是巧。我刚做完祷告正打算要离开。我来这里本是为了帮朋友做人员遣散的。我的朋友聂斯托尼是这里的主持,他倒是一个大秦人。可惜半月前就回家乡了。说来,我还真不知道这寺内还有其他的大秦人。阿罗本,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波斯人。你们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人呀?

  “波斯使。”安奴奴说着,便附耳对虫娘言道:“公主,会不会是波斯使搞错了?也许他们要说的就是阿罗憾。”

  虫娘叹气道:“唉,无所谓了。反正庙里只剩一个大德,而大德是不会替我翻译遗卷的。看来我们这回注定是徒劳而返。”

  阿罗憾也叹了一口气道:“唉,不徒劳。公主,您误会我了。现在我倒不是不乐意听您翻译。只是从眼下时局的因素考虑,我觉得我们尽快出城比较好。出城后,我可以帮您翻译一些内容。”

  虫娘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是不是真的,见阿罗憾点头,她的脸上可算呈现出了灿烂如花一般笑容。”安奴奴也在一旁替虫娘高兴。不过,她们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杜环就提前来了。而且杜环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让虫娘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即高将军竟以约盟为由偷袭了石国。没有防备的石国人也已然溃不成军,更为准确地说高将军的队伍差不多已经占领了石国。

  备注:波斯王库思老和爱妃西琳的爱情故事,详见菲尔多西的《列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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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公主惊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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