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持刚出门,方才那股嬉皮笑脸的劲儿就迅速消失了。
肖映蹲在门边,嗖地起身,恭恭敬敬低喊了一声。
“三皇子!……呸!王爷!”
魏坚哭笑不得,抬手抽了一个脑瓜子,低骂道:“呸谁呢?没规矩。”
肖映捂着嘴,闷声说:“呸我自己……那什么,王爷,他们都在大厅那边等您呢,姚将军,梁大人都在……”
魏坚顿了下,说:“知道了,我就去。你在这里守着,等我回来。”说着,他深吸了口气,头也没回地往前跨步。
“等等,”梁今今的声音和那扇破门巨大的开门声一起,“一起去吧。”
“……”魏坚没走两步,闻声回头,瞬间一本正经的模样消失了,“我以为你还要酝酿一下情绪。”
梁今今皱着眉带上了门,说:“这破房子,谁睡得踏实。走吧。”
没有魏坚这个摆谱的人在,梁瑞和姚有连十分随性地分坐在大厅中央,两人交头接耳,不断地低声交谈着。
白癸和李安庆安静地坐在他们背后,安静地听着。
魏坚前脚进去。
白癸和李安庆先起身,姚有连慢了一步,梁瑞回头,看到梁今今的时候问道:“你怎么么和你师姐在一块?”
梁今今快步越过魏坚,走到他面前,说:“师姐呢?”
白癸见她面露焦急,忙解释道:“颜姑娘在给山寨里中毒的将士配解药,应该还在忙。”
梁今今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她一个人在那边?”
白癸道:“放心,我有让人跟着她。不会有事。”
梁瑞道:“开口就先问别人,你自己呢?”
“我?”梁今今心虚地回头给魏坚递了个眼神,随后睁眼说瞎话似的张口就说,“我挺好的啊。什么毛病都没有。”
梁瑞见她精神还不错,便收了要质问她的心思,低声道:“混账玩意,以后再跟你计较。”
这边梁氏父女在‘算账’,那边姚有连先跟魏坚说上了。
不出魏坚之前的意料,真让齐威和来救他的人给逃了。
姚有连颇为扼腕,道:“要不是半夜三更,我们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不然那种货色插翅也难从我手心逃走。”
魏坚琢磨道:“也不着急。找个人画个像到荆州附近贴贴就够了。这事还没有定论,姚将军可别着急着给你们在盛京的贺将军送信。”
姚有连原来真有这个打算,听到魏坚这番话,纳闷问道:“为何?”
“时机还未成熟。”魏坚只给他四个字,回头冲站在边上的白癸和李安庆道:“我们暂时要留在这个地方一段时间。找几个能住的地方收拾收拾?”
老妈子一般的白癸任劳任怨地带着李安庆给他们收拾房间去了。
山寨闹腾了大半夜,终于在后半夜消停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送温暖的好人来了。
荆州地方官是个长相圆润,个头矮了半截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改小了的官服,活像是少年人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带着一批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野。结果在他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新出炉的宴王第三次未果后,用自己带过来的下人换了魏坚送给他的一份小礼,被白癸客客气气地送下了山。
魏坚坐在原地揉着发疼的脑袋闭眼调息。梁今今给他端了杯茶,在他旁边坐下,说:“喏,人家特别孝敬给你这位王爷的。喝喝看?”
魏坚眼皮都没动一下,说:“南方人的口味能淡出鸟来……我喝不下嘴。”
梁今今啧了一声,一把夺过茶杯,品了一口大喊道:“果然香。我喜欢。”
魏坚眼皮抖了两下,看了梁今今那享受的表情一眼,笑道:“你自己喜欢就自己喝,用不着还给我过个眼。”
梁今今嘴都没离开杯沿,说:“这不是人家特意给你准备的嘛,我就沾个光。”
魏坚忽然来了兴致,睁眼坐直身,对着梁今今说:“咱俩什么关系,用得着分这么清?”
梁今今霎时一顿,一双眼珠子上下滚了半晌,最后低声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哎,说点正事,我们住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魏坚道:“不干什么。等着人家来吃回头草。”
梁今今愣了一会,疑惑问道:“你是说……齐威会回来?”
“嗯。”魏坚道:“你师姐把铃铛还给我了。正巧能代替你的玉笛,稍微造个谣。”
“守株待兔?”梁今今问道:“不对。你怎么确定他们对玉笛有兴趣?”
魏坚摇头,说:“不确定,所以才造个谣,看看有没有效果。当年玉笛就在南疆掀起过不小的风波,这回说不定能勾引出来不少陈年旧事。”
“……尸坑里还存不少祟尸,万一引来了同行,那就不妙了。”梁今今忧心道:“我们不能换个地方待着吗?”
魏坚道:“不能,换别的地方就没有这个效果了。那帮人来这里杀过一次人,绝对会来第二次。”
梁今今讶异于魏坚居然也会有这么乐观大胆的想法。
魏坚看到愣神的模样,莫名开心道:“不喜欢这样省心吗?”
梁今今当即眯着眼喝了一口清香的南茶,意味深长道:“喜欢。”
第五天的时候,没睡安稳的李安庆大清早站在大厅正对东的方位,神情极其复杂的卜了一卦。
魏坚前两天还能因为新鲜起个大早。到了第三天,就完全恢复了在盛京的状态——直接日上三竿也没见人影。
李安庆面色沉重地直接把他房门给砸开了,差点一拳头捶在肖映的脸上。
肖映用力地嘘了一声,说:“王爷还在睡,大清早有事?”
李安庆不安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声说:“能现在带个话给王爷吗?我算了个不太好的卦,总觉得要出事。”
肖映闻言,慎重地说了声稍等,转身溜了进去。
没多久,魏坚一边戴发冠一边从里面转出来,见李安庆立在门口,张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大厅那边。肖映你去喊人,我们商量一下。”
李安庆目瞪口呆,问:“您知道什么了?”
魏坚绑好腰带,一手提了肖映递过来的外衣披上,道:“我比你厉害一点,早在两天前就预测到了会发生什么事。你先过去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就过去。”
李安庆带着一脸纳闷去了大厅那边。
梁今今积极地拖着和她住一块的颜子芸往大厅跑,进去一看只有李安庆和白癸在场,便问:“我听说是我们的宴王召集人商量事……他人呢?”
李安庆原本正和白癸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他昨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听到梁今今这么一问,便给魏坚解释了一句。
梁今今当即扭头要去找人。
白癸忽然说:“梁姑娘且慢,有件事……白某想和您确认一下。”
“什么事?”梁今今顿住脚步,疑惑地问。
“姑娘随身带着的那物件……可还贴身收着?”白癸迟疑地问道。
梁今今郑重道:“片刻不离身。”
白癸点头,道:“那我让无名跟着你们吧。你们俩姑娘本就容易被人盯上。”
颜子芸一下子神情微妙了起来。
“白大人不会武,对吧?”她问道。
白癸闻言,讪笑道:“只是没有内力而已,一招半式还是会的。”
颜子芸恼道:“白大人是看不起我们两个女人吗?”
梁今今吓了一跳,没想到颜子芸会因为这点事情跟外人闹脾气,她拉了颜子芸一把,道:“师姐,白大人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颜子芸:“就是看不起我们。好歹我们也是混过江湖的人。难道还不如他一个空手书生?”
“……”白癸没想到自己一时担心会被颜子芸曲解,急忙解释:“颜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今今拉了一把颜子芸,小声说:“师姐你怎么了?你以前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连梁瑞那种喜欢话中放冷箭的人她都能忍得下,今天怎么被白癸一句好意给点炸了。
颜子芸冷哼道:“还有你,你也是。人家安排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魏坚都没说话呢,你把他放在心上了吗?”
“……”梁今今一脸莫名其妙,“和魏坚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梁瑞跨步进来,横眉冷眼说:“我闺女干嘛要把魏坚放心上?”
颜子芸道:“梁伯,你不知道吗?今今她啊,那天是被魏坚抱到大厅上的。那天我刚好在外面处理伤员,抬头瞥了一眼还以为走眼了……”
梁瑞连顿时黑了。
“魏坚占你便宜?”
“……没有,那天是因为……”梁今今想解释,忽然想起前两天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梁瑞自己一直挺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受伤了?”梁瑞急迫地问道。
“没有没有,师姐看走眼了。那不是我!”梁今今心一横,索性闭眼瞎说。
梁瑞信她才有鬼。
“能让魏坚动手动脚的,除了你还有谁?!今天我跟他没完了……”
梁今今一把拉住梁瑞道:“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给我点面子不行吗!这里这么多人!”
“哎,别吵啊。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一旁李安庆急成了一只毫无存在感的陀螺,没人发现他正在努力靠自己平息这场混乱。
魏坚好死不死地从外面跨步进来。
“谁不给你面子?和坚哥说,坚哥给你主持公道。”
梁瑞怒气攻心,整个人都比平时圆了两分。
魏坚仿佛见到了他的鼻子在朝自己喷气,纳闷道:“……说我吗?我没不给你面子吧,今今。我都准备提亲了,就是你要的聘礼……这个坚哥我怕疼,商量下能换个吗?”
“……”梁今今心一横,把颜子芸往白癸身边一推,怒道:“我真是欠了你们的,都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再来谈正事吧!”
魏坚朝边上最完好无损的一张椅子上打了个请坐的手势,恭恭敬敬道:“梁大人先坐。今今别说气话,当然是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