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问：“祁寻都告诉了你什么？”
魏殷抿嘴笑了声，眼角余光瞥向一旁聚精会神的邵华容。
邵华容：“阿坚饿了吧，我去吩咐他们把饭菜端这儿来。”
魏坚不跟她客气，目光跟着她出了院子之后，低笑道：“她明明很想知道。你这样只会让她更担心。”
魏殷深吸了口气，道：“她有自己的手段。我什么都告诉她，反而会让她疑神疑鬼。”
魏坚不解道：“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奇葩。”
魏殷皱眉。
“怎么说话的？”
魏坚毫不在意，只瞥了他一眼，便转入了正题当中。
“范远东是查到什么吗？”
魏殷道：“查到了一些关于猎尸人那边的事情，可惜封山令一撤，反而让他被盯上了。”
魏坚没有接话，等着魏殷继续说下去。
亭子里安静了片刻，魏殷坐直了身，定睛看向魏坚——魏坚看到了他的眼神中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五堰镇的那批人算是你们挖出来的。当时范远东就负责盯上了这批人，发现他们和应鸠山下的散猎有牵扯，之后没多久，散猎那边就缠上了范远东。可惜我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条恶毒的钓鱼计，损失了范远东，还差点赔上了祁寻。……早先，大理寺那边我托了华容从元刚那边套消息的时候，华容就提醒过我……那边的动静太大了，一直那么小心不可能仅仅为了一具尸体……”
“那祁寻为什么要跑？”魏坚问完后忽然又想起了梁今今，“该不会你也觉得梁今今有问题？”
魏殷愣了下。
“也？梁姑娘没问题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魏坚脑子一抽，忽然间反应过来，当即脸色大变。
“不不不，没什么，你就当没听到。祁寻的脾气我还算了解，大概是他自己的原因。”
魏殷一双狐狸眼笑成了一条缝。
“哪能当没听到，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们的长姐又去得早，你的事当然我得给你兜着。”
魏坚只觉得心口一阵拔凉。
“什么我的事你的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万事以国事为先。”
魏殷忽然间豪气了起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这回我损失惨重，但我终于摸清了暗藏在背后捣鬼的究竟是什么玩意。接下来就不用一直被动挨打了。”
“不用我操心的话，你火急火燎让人在城门口堵我？”魏坚道：“你别跟我说，为了就是梁今今的事情。”
魏殷歪头寻思了会，极有技巧地会了一句。
“一半一半吧。梁今今不好吗？我从没见过这么对你胃口的人。要知道皇叔和她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她在你手上和在皇叔手上，可是完全两个局面。”
“别把这种事说得跟比武似的。她可有主见了，梁瑞也对我不甚满意。总之，这事没辙，放弃吧。”魏坚的退堂鼓打地震天响。
魏殷忽然看住他，大叹了口气，道：“有件事，我没跟你说，父皇前几天把我召进宫里，跟我谈了梁瑞的事情。梁瑞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大魏的宰相可不是吃干饭的，他背后的势力你难以想象。”
魏坚：“你别拿这事压我，我背后也有很大的势力。……除了隐修会和她家特别有钱之外，还有什么？”
魏殷道：“交情。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很少会有普通人的存在，梁瑞是一个例外。他这个人对江湖人有来者不拒的慷慨和殷勤。虽说他可能最初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有办法能救人。”
魏坚听明白了——是一种同他师傅截然不同的施恩方式，有时候这种小恩小惠在关键时刻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梁瑞显然掌握了这个技巧的精髓。
“叶老毕竟离开江湖已经很久了……你也没给他争气。要是当年你能一直把凶佛那一套玩下去，说不定现在还有用场。可惜……”
“不可惜。”魏坚耿直地纠正了他，“那时候我不懂事，要是因为这事惹上麻烦的话。情况更糟。我们父皇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魏殷不满道：“你就是不信我。皇兄当成我这样，太失败了。”
“……少学邵华容那阴阳怪气的说话口气。说正经的，我们非得这样一幅鸟尽弓藏的模样吗？皇叔有动静了？要我们在这里杞人忧天。”魏坚问。
魏殷道：“动静早就有了，在绣坊案子找到祟尸的那天晚上开始。幸亏华容那天封锁了我出事的消息，否则，盛京必乱。”
魏坚脑子空白了下。
“有……根据吗？”
魏殷道：“嗯……那天晚上在东宫外，发现了庆王府的人算不算？魏西峰大概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又不放心东宫这边，只能派他贴身的人出来。”
魏坚理智上觉得这不能算，但疑心病汹涌的扑倒他的神志。
他神色当即凝重起来。
“还有呢，我要更确切一点的消息。”
魏殷道：“我最近得到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你要是有心，可以拿这个去问问我们的皇叔。”
魏坚抬眼。
魏殷低声道：“有传言，我们的皇叔实际上的前朝血脉。你不觉得我们这一次清洗出来的‘前朝余孽’多得很不自然吗？幕后要不是有什么背景撑起了他们的腰杆，借他们几千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先宗的眼皮底下作死。”
这话在情在理，但魏坚只认同后半句。
“有人撑腰也不一定要身份，也许是有人以讹传讹。”
魏殷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点头道：“这些话在盛京流传了许久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把它掐着，不至于如春风之火，一点就着。但我觉得这些流言就跟皇叔夺了你凶佛的身份一样，都是有目的的。最好尽快处理。”
谁去处理？魏殷没说，魏坚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也没别的人了。
因为他才是凶佛的真身。
这时候，邵华容探头进来，问：“说完了吗？”
魏殷冲她笑笑，说：“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邵华容露出了些许满足的笑，转身急急地跟身后的人催促。
“快，都端进去。”
“今天是什么好吃的？”魏殷放下了平日的端着，配合着邵华容做出一副期待的神色。
“我亲手做的，给皇弟也尝尝。”
魏坚脸色一变。
“……能吃吗？我可记得很清楚，那年你做的那道水煮鲫鱼……”活生生的白水煮鲫鱼，魏坚至今还记得当初的那股子原汁原味。
“什么？阿坚早就尝过华容的手艺了？我还说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一回。”
邵华容嗔怒。
“我一向能干，魏坚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称呼从阿坚瞬间掉到了魏坚，魏坚当即一回想，寒毛立了起来——他差点忘记了，那道‘原汁原味’的鲫鱼是他，白癸和邵华容之间的秘密。
魏坚觉得有些没滋没味，人家新婚燕尔，眉眼对视的时候全黏糊着。相对之下他这个孤家寡人尤其碍眼。他忽然起身道：“我吩咐过小九带话回去给我准备好了饭菜。太子妃的手艺，就留给太子慢慢享用吧。”
说完话，人已经到了门口。
魏殷喊住他。
“阿坚，你可以再想想。我不强求你。”
魏坚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有数了。
时候已经晚了，大概是魏殷之前有过吩咐。魏坚从后院出来之后，就见原先带他过来的那名侍卫在等他。
“太子妃吩咐过，一定要将三皇子送回府里。”
魏坚寻思了片刻。
“行吧。正好路上有个说话的伴儿。”
结果，刚出了门就发现自家的管家等在大门口，一见魏坚出来，立刻扑了上来。
“哎呀，可算等到您了。这门口一点动静都没，还以为小九骗我来着。”
魏坚看了他一眼，封了他的嘴，回头对跟出来的侍卫客气道：“离家一段时间，他们就这么黏糊我。坚哥就是这么受欢迎。回去好好跟太子说，让你别操心我。”
侍卫躬身笑笑，问：“那就……三皇子慢走。”
“不送。”魏坚抢了他的话，潇洒转身，跳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子进了东市，又绕过中央的几条街道，笔直进入回府主道的时候，魏坚往外探看了一眼，悄声说：“小九呢？”
“他下午先回的府，我跟他一起出门，不知道现在回来没。”管家担心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俩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弄得老头子也慌了。”
魏坚：“不慌。慌了也没用。你且记住，听我的话就行，坚哥保你们平安无事。”
管家习惯了魏坚日常吹牛，笑道：“跟着三皇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点事还是懂的。”
魏坚仿佛觉得他跟这个日常不靠谱的管家忽然之间有了默契。
“懂就好。以后我……”
“三皇子你就随便去吧，府里有我们呢。”管家感慨道。
“……”魏坚微愣，心想这送别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马车拐了个弯，门帘微动，忽然闪进来了个人影。
魏坚定睛，就见肖映一屁股坐在自己跟前，朝自己递了封信。
魏坚看了他一眼，随即拆开……他盯着上面看了许久，片刻后极为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又把信塞进袖子里。
马车内一阵静寂无声。
魏坚忽然问：“梁瑞跟你说了什么？”
“就问了三皇子和梁姑娘的事情。我照实说的，没有添油加醋。”
魏坚相信肖映没有添油加醋，但他对人情交往上比较迟钝。在行宫的时候，他又时常跟门口的那帮人混在一起的时候较多……
那帮人，就算是锯嘴葫芦般的年英，想多了的时候也会自动脑补出一些莫须有的事。
难怪梁瑞的回信如此气势汹汹。
——我不反对你们两情相悦。明日请三皇子务必抽空来梁府一趟。
梁瑞 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