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上，白癸和聂有道正坐在里面低声客客气气地谈着话。
魏坚带着人进来。白癸斜眼瞥见，当即抬手停止了对面聂有道的说话声，自己起了身，朝武胜道：“武胜，你跟着肖映一起出去办事。有什么消息立刻带回来。”
武胜还沉浸在梁今今和三皇子之间的八卦当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跟进来了，连忙转身跑了。
魏坚招呼梁今今坐下去，回头一眼就看在了白癸脸上说：“人我已经给你接过来了。现在能告诉我大清早兴师动众地过来到底想干什么了吗？”
“有点私事。”
梁今今也跟着好奇地看向了白癸，寻思着什么私事还要让她在场？
白癸扭头看了一眼聂有道。
聂有到发觉自己似乎成了多余的人，忙起身说：“那你们谈。”
聂有道一走，白癸才开口。
“三皇子，我们算朋友吗？”
魏坚一脸莫名。
“有话就直说，跟坚哥不要见外。”
白癸点头。
“早上接到了王林从周统领那带回来的消息，说是人不用我们抓。这跟你之前信上所说的内容不符。你老实说，是不是又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魏坚道：“啧，尽听别人胡说八道。周统领是我们长辈，算先宗的人。你是听他的话还是我的？”
白癸琢磨了一阵，说：“老实说，我谁的话都不想听。我是大理寺邵安治下的人，跟你三皇子还有周统领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今天来这做什么？”魏坚问。
“你是以朋友的立场传信给我，我自然是以朋友的立场过来询问。”白癸道：“祁寻这个名字，我还不至于不记得。”
“公私分明啊，白癸。你现在可是吃皇粮的朝廷命官。”魏坚似乎有了警觉，开始下意识拦白癸的话。
梁今今忽然插嘴问道：“谁？”
魏坚嘶了一声，一阵牙酸。
“三皇子的救命恩人。”白癸侧头，小声且十分有耐性地给梁今今解释，道：“大魏十一年，三皇子六岁，得了天麻被送往行宫治疗，因为发现得晚，高烧不退，跟随至行宫的御医全部都束手无策，只等着奇迹发生。后来却被一名行宫的看门人一碗药给起死回生了。那个人就是祁寻。”
魏坚拧眉道：“六岁的事情谁还记得啊，再说了白癸，那时候你又不认识我。闲杂人的三言两语你也信……”
“我知道，那是谣传。祁寻治的不是什么天麻，而是中毒。”白癸认真道。
梁今今心口一下子提起来了，她震惊地看着魏坚：“什么毒？”
魏坚道：“白癸，我发现你最近脑子有点不拎清，上次在盛京的时候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还要我再说一次？”
白癸盯着魏坚，道：“不然祟尸案发现了绣坊做的那些毒药之后，你怎么会立刻就想到了行宫？”
梁今今瞬间明白了，她看向魏坚。
“我不能知道吗？”
魏坚道：“不能。一个姑娘家，想知道别的男人的事，像什么话？以后你嫁人了，传出绯闻我可不管。”
梁今今呵呵一声。
“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白癸接了一句。
“还死鸭子嘴硬。”
“你们俩够了啊，别以为我不会生气！三皇子的老底是你们说掀就掀的吗！我跟你们讲，我要是一声令下！……”魏坚提了声，喝出的话有声没有势。
白癸冷声道：“不就是怕你对我动手，我才让梁姑娘带我跟班过来吗？先说清楚，为什么你非要抓祁寻？”
“公事公办，我话都已经跟姓周的说清楚了，他要较真干那是他的事情，怎么又跑去你那边多嘴？”魏坚语重心长，“不是我不念恩情。你们自己想想，祁寻那干的叫什么事？做祟尸，给盛京的达官显贵的后院放毒，用的手法还这么眼熟。他还胆大包天勾结前朝余孽！好吧！就算他只是利用他们。但他的目的不就是想给我父皇添堵吗？你们自己说，祁寻他自己作死，让我怎么救他。”
白癸道：“没让你救他。你别自己动手就行。”
“先宗亲自开口让我来行宫，自然是得了什么风声。现在我要敢有一点消极怠工，这不就等于跟他说，哎哟，我和这个姓祁的关系不错，反正你对我这个儿子一直不放心，现在对我更不放心一点吧。我又不是傻子！”魏坚声情并茂，差点没把先宗一声令下砍自己脑袋的场景给演出来。
“你管你父皇怎么想你的？”白癸道，“魏先宗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行宫这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吗？现在这只幺蛾子被你赶出去了。等聂有道把布防改一下，还有你什么事？我求求你了，魏坚，真别把自己想太能。”
“等等，”梁今今道：“难不成，我爹说的先宗一直对魏坚你有疑心这件事是真的？你真不是他亲儿子吗？”
白癸吓了一跳，忙解释说：“不，这个当然是假的。不过由于当年的一些事情，让简单家庭纠纷，变复杂了。再加上……”
魏坚脸色有些白，平时嘴皮子耍得一流，现在却成一只人形的锯嘴葫芦，一个声都不吭了。
倒是白癸，感觉自己难得占了上风，尤其嘚瑟，冷嘲热讽不绝于耳。
“某些人啊，就是特别怂。”
“任劳任怨，还全心全意地为别人服务。”
“自己算哪根葱都不知道。”
魏坚深吸了口气。
“白癸，你别讽刺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梁今今出乎意料地站在了魏坚这边。
“白癸，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我不觉得三皇子做这些只是为了先宗皇帝。”
白癸愣了下，转头谴责的梁今今，他今天让她过来是为了镇住魏坚，至少让他能听进去一点自己的话，可不是让她来给自己拆台的！
梁今今却是一本正经道：“我们得撇开三皇子作妖的人品去看待一件事。首先你觉得以他的为人，任劳任怨四个字适合形容他吗？”
白癸愣了下，连忙改口说：“那换个词？牺牲自己，服务大众？”
梁今今点头，继续说：“先替在盛京的李安庆想想吧。”
“……好吧，我陈述不当。”白癸扶着额头，有点扛不住梁今今突如其来的另类较真。
“照我说，”梁今今目光落在魏坚的脸上。
魏坚没来由背后一寒，冷汗直逼而出。
“三皇子就是照着先宗的吩咐办事而已。现在他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思来办这个事情，而是被先宗操控着。刚才三皇子不是说了，先宗早就掌握了一些必要的消息。消息哪来的？自然是那位周统领。”
“……”魏坚被她说的背后又冒了一层冷汗，不由自主地嘀咕说：“我怎么被你说得有点瘆得慌。”
而白癸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梁今今所说的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忽然之间想通了。
“身不由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魏坚托着脑袋瓜看他们俩唱戏，等白癸说完，接了一句。
“都作完了吗，轮到我了吧。”
梁今今道：“你有话说啊，好，给你这个机会。”
魏坚道：“你们俩现在在说的我事对不对？”
白癸熟练地接了一句。
“你要是说’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那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我还欠你很多人情，目前还不想一了百了。”
“我谢谢你啊，谁要跟你一了百了。”魏坚道：“我知道你们俩都特别在乎我，特别不希望我在各方面，包括感情上受伤。我魏坚这辈子到处都有朋友，当然最看重的还是你们几个。”
“所以……奉劝你们知道轻重，有些事情不要涉足太深，不要给人机会弄你们。这次的事情我说句实话，先宗如果想要干净利落地把行宫处理干净，早在三年前就下手。但是他没有。原因是什么？自然是他觉得这些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但是这个人绝对不在行宫里面。”魏坚顿了下，又道：“跟你们说这些，不只是客套话。你们在替我想事情的时候，麻烦多想想你们在乎的其他人。”
“梁今今，你父亲梁瑞，一朝宰相，从不站在任何党羽的立场上，孑然一身在大魏朝中这么多年。知道他以什么立足的吗？”魏坚指着梁今今，“他没有后顾之忧，忍着思念爱女的辛苦，留在到处倒是坑的朝廷，为的是什么？我不敢说我很清楚。但我想梁姑娘你应该很明白。麻烦你多点心思想想他。”
“白癸啊，我真不想拆穿你。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了，我们俩可能连朋友都没的做了。”魏坚瞥了一眼，道：“我知道你跟邵华容的事情。”
白癸眼神瞬间变了。魏坚都能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阴风。
梁今今吓了一跳，本能地朝魏坚飞扑过去。
魏坚被梁今今的动作连魂儿都要被吓出来了。
“住手！”白癸一声喝止住了自己随从的动作。
大堂里安静了许久，魏坚紧抓着梁今今的胳膊。
“坐回去！”
梁今今慢慢地挨在了另一边的椅子坐下。
魏坚道：“看吧，谁都有不能碰触的隐秘和底线。我的事情就跟你心底藏着的事情一样。白癸，清醒点。你的人生还长，就像割断你和邵华容之间的关系一样，慢慢地跟我也划清界限。多替自己的将来想想。”
白癸咬牙切齿道：“魏坚你真是好样的，查了我多久了？”
“嗯，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了。邵华容不知道这个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嘴巴很牢。”魏坚道。
梁今今小声道：“然后呢？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白癸帮你做事？”
“……说的也是。那这样吧，白癸既然你都来了，那我就以三皇子的身份下命令吧。”魏坚的颜色瞬间变了，“祁寻身上有我想知道的东西，不能让周统领抢了我们的先。不然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就全部废了。”
白癸似乎放弃了，还不小心生出了点赌气的心思，鬼畜的性子立刻就上来了。
“你拿自己的人抢功劳？真有能耐啊。果真是出身帝王家，心狠手辣。”
“……”魏坚道：“坚哥这么仁慈的人，你摸摸你的良心再说话。”
“良心，你先剖个出来给我瞧瞧。”白癸整张脸都凝霜了，看上去真是气急。
魏坚还很没脸色要继续怼上去，被梁今今一个眼神给盯住了。
魏坚后背刚消下去的冷汗又起了一层。
“……干嘛，是他先说我的。”
梁今今问道：“谁的错？”
魏坚抿着嘴。
“……都有错。”
白癸这时候嗖的一身起身。
“我回去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老子再也不干了！”
魏坚看着他坚决的背影，嘀咕道：“这话你从小就说几百次，最后还不是只有我跟你一块玩。”
梁今今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魏坚的脚背上。
“嘶……喂！”魏坚怒道：“我好歹也是个三皇子！”
梁今今道：“惹怒了白癸，还想跟我算算账吗？我今天是担心你才过来的，白癸也是。你什么态度？从头到尾一副说教的模样。嘴上当我们是朋友，背地里当我们是累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