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外一片冷清。
虽说离东市不远,但平日里从宰相府们来来往往的人从来都不会少。马车一停下,魏坚便立刻下了车,看着门可罗雀的光景整个人心凉了半截。
那太监微微颤颤地下了马车,也先是一愣。
他挺直腰杆,揣着双手踱到魏坚身旁,眯眼看了下周围,一副指点江山的口吻道:“这宰相府周围有这么清静吗?我记得上次来这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来着。
魏坚:“烦请公公现在外头稍等片刻,我进去看看。”说着抬脚便走。
那公公急哄哄地伸手拽住他。
“哎,等等,三皇子。我看这里有点古怪,我是奉了贵妃的旨意出来专门寻您进宫的。这要是中途出什么岔子,我这不好交代啊。”
魏坚知道平时自己母妃把持后宫,对这些做事的要去尤其严格。这一趟要不是他趁着这公公没反应过来先把人给拉上车了,人家绝对不会同意自己还是多跑这一趟宰相府。
可现在宰相府就在眼前,要他全当没来过,他做不到。
“我去去就回,”魏坚道:“大白天的,这儿还是盛京,能出什么事情。……最多半刻钟,没什么异常我立刻就出来。”
公公稍稍歇了口气,道:“半刻钟,嗯,行吧。给三皇子一个面子。奴才就在这等您出来。”
魏坚感激地朝他拱手,回头飞身往宰相府内跑去。
白日的宰相府没有晚上那么空旷。一进门就能看到雅致的凉亭水榭,桃树垂柳。早听闻梁瑞是南人,看这装饰分明就是南方的温柔婉转。
可这温柔婉转间,却夹杂着一丝戾气。
魏坚顿时一阵心焦。想起上次过来的时候,这宰相府里还到处都是仆人丫鬟,家丁也配得足够,一副有钱人家的做派,怎么今天看上去像整个搬空了似的。
“梁大人!有人在吗!”魏坚耐不住大声喊道。
一颗脑袋忽然从不远处的院门内探出来。
魏坚眼尖,怒喝道:“肖映!”
肖映一溜烟从里面滚了出来。魏坚心脏都差点停拍了,他几步跑上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急促问道:“怎么回事?这里面人呢?”
肖映喘着气道:“被……被一群黑衣人围了。我……我对不起三皇子,我本来想把梁姑娘带出来的。可不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藏身的地方,梁姑娘看情况不对,让我跑出来找人救命。”
“……”魏坚相当地不可置信,“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黑衣人胆子那么肥?”
肖映:“梁姑娘说,这批人就是五堰镇忽然出现抢尸体的那排黑衣人。”
猎尸人——魏坚一想到这个脸色都白了。
“她人在哪?”
肖映终于回了点力气,指着后面的院子,道:“从这条道往后面走,梁府挺大的。……三皇子我带你进去。”
魏坚看着肖映现在这幅样子有点一言难尽,他扶着肖映转了个身,说:“梁府我比你熟,你只要告诉我在哪里就可以。我先送你去外面,你跟宫里来的公公先回宫,不管是找太子还是找瑶妃,就说想要我父皇活命,就让他们派人来救人。”
“……我?”肖映道:“我说话有用吗……”
魏坚把人往外面带,说:“我跟那公公说一声……嗯,我扯个袖子给你?”
“……不用不用,那太难看看。”肖映急忙道。
魏坚刚门口,等急了太监忙上来帮忙扶人,一看肖映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的地方,惊道:”哎哟喂,这什么情况,三皇子您从宰相府里怎么弄出这么个人?”
魏坚沉声道:“这是我贴身护卫,我之前听说宰相府有异状,就让人过来帮忙保护梁大人。……现在里面的情况还不明了。我也来不及跟公公进宫了,烦请公公先把我的护卫送进宫找御医治治。顺便让宫里派些人过来。”
太监往里面看了一眼,一脸糟心。
“这大白天,谁那么大的胆子?我先去盛京府尹那边一趟,那边离得近。”
魏坚顿了下,道:“也对。看我急糊涂了。劳烦公公了。”
太监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这时候才回来。
“……到时候奴才再回来接您回宫……”
“……”魏坚心道,这位公公可真执着,“行吧,赶紧的,我们也不磨蹭。人命关天。”
“对对对,人命关天。……哎,三皇子先把人给我,我把人先送去府尹那边。您……可要保重,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奴才没法跟瑶妃交代……”
“一定!”魏坚推了他们一把,回了一句,大步往内消失了。
肖映看着消失了身影的魏坚,扭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公公,支吾了半天才道:“这位……公公,我想去一趟大理寺那边。那边的人手可能够一些。”
太监皱眉道:“办事有程序的,大理寺不是谁都能去叫人的。他们……”
肖映指着里面道:“可是,里面的不是一般人。大理寺的权限比府尹大一些。还有不少从前在军队里的人。我们碰上的不是一般人,……你看看我都这样了。而且大理寺的行动速度很快,我担心三皇子……”
太监一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妥协了。
“行行行,你们说了算。只要三皇子没事,让奴才做什么都行。”
不多时,马车转了个头,往大理寺方向飞驰而去。
魏坚直接顺着肖映出现的院子进去,一边回忆着自己脑中对宰相府的印象一边快步往后面走。
宰相府虽然幅员够大,但南人的喜爱精致刁钻的品性在这座偌大的宰相府里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就是一个好端端的院子,非要整出些羊肠小道出来,还是九曲十八弯的那种。三两步就能走过去的院子,活生生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去拐弯。
魏坚只走了一个院子,便不耐烦地上屋顶了。
屋顶虽然要遭风吹,但胜在能够一目了然地把整个宰相府看清楚。
一上屋顶,魏坚立刻就想起了宰相府夜风的阴冷。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回头一眼望到了梁今今曾经以尸体的状态出现的地方。
魏坚当即抬脚,踏着屋顶金贵的琉璃瓦,快步朝那边过去。
等他双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院子里面忽然涌出了数个黑衣人。
这是魏坚第二次见到这群人,然而白天和晚上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他们更有一股人的实感,少了当初的阴森。
“好大的胆子。梁瑞的地盘上也敢撒野,你们可知道他和隐修会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中有人应声道:“三皇子不是查过我们的来历吗?猎尸人一直针对的是祟尸和修习尸术之人。”
魏坚冷笑。
“放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正面和隐修会干上?啊……我懂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可你们也太不要脸了。专门拐着弯给隐修会找点麻烦。现在又趁宰相府……”
说到这的时候,魏坚顿了下,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猎尸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如此长驱直入地闯进宰相府胡作非为。
让他们做到这一手的,只有一个原因——在背后控制他们的那只手,利用手里的权利架空了宰相府。
这世上没有谁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包括他的皇叔魏西峰在内。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盛京不出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
另一个就是他的母妃瑶妃。
魏东临现在昏迷不醒,这个消息完全封锁在深宫内院的御书房中,知情在只有他们几个人。
可如果太子魏殷才是猎尸人背后真正的指使者,为何他又要另外控制祁寻。
魏殷绕那么大的弯,到底想干嘛。
还有皇叔,他到底又在盘算什么?
场面一瞬间的安静,反倒让黑衣人那边有了动静。魏坚感觉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当即本能地往后退。
谁知对方不依不饶,上来一个人不算。旁边围着的人像是牵一发动全身似的,相继蜂拥而上!魏坚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心想幸亏自己把持住了没把自己贴身带着的铁扇子给肖映当信物。
铿的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对接的魏坚和对方均往后一撤。
魏坚灵光一闪,顺势倒撞进了背后的屋里。
屋内一片漆黑,静寂无声。
还因为魏坚的闯入,激起了里面经年累月积攒的浑厚尘土,呛得魏坚呼吸一窒。在即将要喷出咳嗽之际,一双手忽然由他伸手探出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魏坚从来没有这么没防备地被人动过手,当下一愣,正要反抗的时候,忽然发觉这手……有点冷,感觉甚是熟悉。
“……憋住,跟我往里面退。”
魏坚立刻听出是梁今今的声音,当下不动了。随着她处置。
此时,外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他们一脚踹开了摇晃的木门,却只见到了一片迷蒙飞扬的尘土——里面哪还有三皇子魏坚的身影。
魏坚一路被梁今今拖着翻入了地下。
他正惊奇地要开口问话。
梁今今便开口说:“这里还不安全,那帮人鼻子灵得很,很快能找到这里。前面有扇门看到没?你先过去,我想办法封死这道门。
魏坚立刻推门进门,顺手还把梁今今也给拖了进去。
他推了梁今今一把,说:“你指个方向,我使力击碎上面石头就可以了吧。”
“……哦你力气大。”梁今今道,“哪边都能走你随便挑。”
一阵闷响后,梁今今和魏坚快步在地下道里面穿梭,不多时,走到了尽头。梁今今先翻身推开了上面的盖子,整个人灵巧地出去,随后朝魏坚伸手。
魏坚迟疑了一下。
片刻后,他有力地回握住梁今今的人,随着她的手劲,终于重见了天日。
梁今今没想到的是,魏坚一出地洞口,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抱住了她。
“……”她愣愣地寻思了片刻,觉得可能是这位三皇子有怕黑这些矫情的毛病,这会刚从下面出来,又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情不自禁了。
她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说:“别怕别怕……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黑?”
“……”真是一点都不知情识意啊,魏坚无奈地放开了她,说:“是个人总有点会怕的东西。接下来呢?你们的人呢?”
“咳咳,”旁边传来了一阵忍无可忍的咳嗽声。
魏坚回头,第一眼看到了他失踪了一晚上的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