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回来的时候,照例已经是晚上。
这几天看似风平浪静,可事情却渐渐地将他逼到了非要做个一个选择的境地。
魏东临依然还活着,但是身体已经消瘦地看不出原型。所有人都从一开始满怀希望,到现在心如止水。
所有人都认为魏东临离死,只差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连他都开始产生了和他母妃一样的想法——他希望父皇放下所有的想法,安心归去,至少少受这些苦楚。
马车一路回了三皇子府。魏坚忧心忡忡地下了车,正要往里面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魏坚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坨白影朝自己飞过来。
闻声出来的白癸身后有个黑影一掠而过,白癸下意识的大喊出声。
“别动他!”
片刻之后,掠出去的黑影提着那一坨白影过来。魏坚凑上去,那白影惨兮兮地喊了一声。
“三皇子,我在这等了你们一天,你们就这么对我……”
魏坚当即吓了一跳,赶紧把人从黑影手里接过来,安稳地放回在地上。
“小媳妇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事来王府找人知会一声……”魏坚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他这王府现在人去楼空,连个带话的鬼都没有,“哦,想起来了。肖映有事不在。对不住,先进去吧。”
白癸不满道:“不是还有我在吗?”
李安庆似乎完全不知道白癸在这,看到人的时候不解地问道:“白大人怎么还在盛京?”
白癸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盛京。
魏坚垂着头叹气道:“自然是有事才会留在这。”
三皇子府内黑灯瞎火,进去了还得自己点火。新来的那帮下人什么都不懂事,弄得白癸人仰马翻,甚至忘记了点灯这回事。
任劳任怨的李安庆跟着白癸一起把厅堂弄亮堂了些,瘫了一会的魏坚才开口问:“找我什么事?”
李安庆坐稳了身,说:“前两天……”
话刚出口,又听到魏坚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等等,让我先说。”
三皇子要先说话,他李安庆一个屁民哪敢说不行。于是李安庆悻悻地闭了嘴,安详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魏坚对着白癸吐苦水。
“白癸,你来给我分析分析魏东临到底想怎么样?这几天宫里所有人包括那四个边疆的守将轮番给他折腾,欧海英都主动来找了我好几次,让我去劝劝先宗开下尊口。……我真是有苦不能言啊,白癸你看看我,我像是那种巴望亲爹赶紧去死的混账吗?”
白癸极其辛苦的从他的满心怨怼的话里面听出些许端倪。
“你们家这情况太特殊了。先宗只怕是觉得现在的情形不足以让他放心下来,才会这样……哎,你师父和梁姑娘不是在想办法吗?”
魏坚听了这话就重重地吐出一口糟心的气。
“难。”他只说得出这么一个字,随即又说:“今今只给我这么一个答案,正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癸心道,这梁今今倒是把自己这一个字的精髓给学了个十成像。
魏坚托着下巴烦躁地想了好一会,接着叹了口粗气,说:“办法倒是有,但是代价太大的。而且那任务一看就得耗去不短的时间……我想去,可我师傅不让。”
白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去南疆那边是唯一救先宗的办法。只可惜还有一个李安庆在场,没法把话说明白。
“事关重大,确实要三思而行。”
魏坚朝他翻个白眼,说:“谁不知道三思。可三思不就是耗时间,先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种看着人等死的滋味可真的不好受啊。白癸,你可明白。”
白癸是明白,可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梁姑娘有什么看法?”他问道。
“她说想去。怕事情闹大就拖人性命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我拦了她好几次了。”魏坚道:“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这样?”
“太子知道吗?”白癸又问了一句。
“我没跟他说过话。听欧海英说另外三个将军也去找过他,我只知道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他是去说过了,还是无功而返。”
魏殷近段日子一直避着他,只要一出御书房,他们俩就绝没有碰面的机会,这事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他很清楚事情僵持着根本无济于事,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越想越是糟心,魏坚心一横,转向一脸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李安庆,说:“好,轮到你说了。”
“……”李安庆忐忑道:“可你们好像没解决问题。”
魏坚:“我就发个牢骚,你们谁都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李安庆有听没有懂,又转头看向白癸。
白癸坐直了身,说:“要不这样吧,既然事情都摆在面前。为了两方面都不会拖着,我建议就我一个人先去南疆那边查。不管我查到了多少,我会在固定的时间内想方设法通知你们进度,这样两方面都不会耽误,你也不必操心。两全其美。”
魏坚深吸了口气,说:“白大人,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才好。”白癸道:“我可以带几个人手过去,李大人要是方便也能跟我一块去。”
李安庆一头雾水。
“去做什么?”
白癸道:“去办正事。哎,你来找三皇子什么事?你先说吧。”
李安庆坐直了声,倒是不再关心魏坚那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前两天邵安回了一趟大理寺,说是找到了凶手,匆匆把之前所有的案子都结了。昨个儿那结案的状子不知怎么到了我手上,我一看,凶手居然是一个已死之人。……邵大人办案从不会弄虚作假,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想过来问问三皇子。”
魏坚一听,陡然起了点精神,问道:“是何人?”
“具体姓甚名谁我就不说了,这人身份有些特殊,是 东宫太子新招的一名门客。”李安庆纳闷道:“大理寺和东宫不是姻亲吗?为什么这一桩案子会牵扯到太子。”
魏坚眼睛一亮,神色暧昧道:“这事估计只有你们邵大人清楚。问我我也不知道。”
白癸看了魏坚一眼,道:“你别卖关子,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
魏坚道:“当然不能说。邵安现在估计也糟心的很。小媳妇你说你们邵大人多久没来大理寺了?”
“好几天了。”李安庆道:“最近都是穆先生在代理处理公务,有时候还会亲自跑邵大人家里一趟。”
魏坚沉默了片刻,说:“或许是个机会也不一定。白癸明天我们俩去一趟东宫吧。太子最近不怎么在宫里,一定是家里发生了点是什么事。”
“上次不是说不去了吗?怎么现在又说要去了。”白癸不解道。
“不一样,上次是我们处于劣势,这次优势在我们这。而且去南疆的事情,一定要有太子的支持,否则,就算你到了那边,事情也很难办。”
白癸缓缓点头。
门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般的脚步声,魏坚皱着眉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大汉脸,当即一愣。
白癸起身,迎上去拦着这位粗犷地要奔进来的男人。
“没看到三皇子在和客人仪事吗?动静那么大做什么!”
那大汉瞬间整个一矮吗,陪着笑道:“对不住了,白大人。俺粗人,还没适应这三皇子府的规矩……嘿嘿,那什么,门外来了个一个姑娘和胖子,非要进门找三皇子,俺们这三皇子府怎么能随便让人进呢,俺全拦在外头了。想到白大人吩咐过俺们有什么人上门一定要知会您一声来着……”
白癸脸都黑了,那粗气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好几个来回,他插着腰往黑黝黝的后院一指,道:“你给我站后院看会星星去,等完事,我去找找你好好聊聊。”
那大汉一愣,当即委屈道:“白大人……您说不嫌弃俺笨的……”
白癸那白净的脸忽的一拉,咬着牙沉声道:“去!”
魏坚探头看那大汉驼着背无精打采地往后院挪步子,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便上来,道:“多大点事,犯的着发那么大脾气吗?”
那大汉一半身进了后院的门,扒在门上一脸希冀的看他们。
白癸深吸了口气,说:“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门口接人吧。这位大爷把梁瑞梁大人和梁今今的大师姐拦在外面了。”
魏坚呼吸一窒,扭头厉声对那大汉道:“什么人你都敢拦吗!那两位连我都不敢不让他们进门!站后院思过去!去!”
白癸冷眼看他,轻哼了一声,道:“不过也怪我,没来得及跟你提这个事。下午的时候肖映回来了一趟,我看他精神不大好,就让歇息去了。”
魏坚回头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李安庆,小声道:“你要早说我也不会把李安庆带回来啊。”
李安庆在背后问:“三皇子有事吗?要不我先回去吧。”
白癸道:“我去接人,你把李安庆从后门弄出去吧。”
魏坚当即点头,郑重其事道:“交给你了。”
今夜月明星稀,魏坚路过后院指点了一回新任下人的站姿,才带着李安庆往后门走。半路上抓紧时间说道:“李安庆,这事你知我和白癸知,以及天地知之外,千万别传给别人知道。”
李安庆道:“我懂。”
魏坚:“到时候白癸会顺便带你和大理寺的几个人一起去往南疆,你事先挑几个自己信得过的。最少一个要带上,白癸自己不会武,到时候有事情顾不上你。”
李安庆感动不已。
“哎,多谢三皇子提醒。”
魏坚推开了后门,道:“路上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