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人忽然大声道:“大王,不可!咱们早就有规矩,进了寨子里的人,除非死了,不能离开。”
梁今今听到死了两个字,心底一动。
那大王却道:“诶,规矩是人定的。自然是因人而异。这寨子是我做主,不过……行不行端看姑娘的诚意了。”
梁今今竟然爽快道:“那好,我留下。”
对面颜子芸道:“我也留下,妹妹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就让男人们走,反正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说着,她还动脚踢了一下倒在一边的白癸。
那大王闷声笑道:“两位姑娘可真懂事。行,老二,你派人送两位出寨,记得带点醒酒汤给他们。”
“……大王。”那老二似乎不大愿意,出声欲阻止。
“好了!我当家还你当家,啰里啰嗦的。不想做我叫别人去做!”大汉恼怒道。
那老二叹了一声,起身点了两个寨子里的山匪,发现人手不够,于是又多点了三个,一抬一扛着人出去了。
人一走,颜子芸便走到了梁今今的身边,和她靠坐在一起,低声问道:“怎么办?”
梁今今寻思道:“凉拌,你哭丧会不会?”
“……当然,这不是我们这行必备的技能吗?”颜子芸道。
“那就交给你了。”梁今今道,“随机应变,我信你。”
场面上热闹到了大半夜,出去办事的老二迟迟不回,梁今今估算着那边应该差不多离开山寨了,便推了推颜子芸,两眼一翻,毫无预警地倒了下去。
颜子芸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蹦起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梁今今之前问她那句‘你哭丧会不会’是什么意思。
她眼珠往上一翻,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起梁今今上身,夸张且急促地拍梁今今的脸:“哎,今今?怎么了?又犯病了吗!哎哟妈呀,你别吓我啊!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病啊!”
正在努力调整自己身体状况的梁今今伏在她话里,嘀咕道:“你演得太用力了!”
颜子芸迅速回道:“装你的死,你像点不就好了。”
梁今今想想也是,催动功力将自己的体温逐渐降低。
那山寨的大王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俩女人在耍什么花样,哼唧嗤笑了两声没当回事。旁边有殷勤的人上去看了一会,神色复杂地跑到他跟前,低声道:“……没气了。”
颜子芸当即扑在了梁今今的身上,嚎啕大哭!
梁今今顶着一张死白的脸辛苦地想道:“这算哪门子的哭丧,这要是上哪个出丧的人家,非得轰她走不可。肯给她看尸体才怪!”
山大王也给吓坏了,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他从上头座位上跨着大步跑下来,一把拎开了颜子芸,却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一把梁今今的鼻息,当即呆住了。
“……怎么可能。”他回头怒视改成了掩着脸嘤嘤哭的颜子芸,“她怎么回事?说死就死?”
颜子芸哭唧唧地回道:“大,大王,我们俩姐妹是苦命人啊。她从小就身子骨弱,算命的说她红颜薄命,碰不得贵气之人。而我是命硬克尽身旁人,谁跟我亲近谁都要死。一定是我克死了妹妹,我也不活了!”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桌腿上撞。
那桌子旁的人立刻如鸟兽状全部跑开了,颜子芸只得又改成了抱住桌腿嘤嘤哭。
“……”大王脸都黑了,扭头大声问道:“老二!老二!又死哪去了!二当家呢!”
刚才回他话的那人微微颤颤地上来道:“二当家……还没回来呢。”
“办个事都这么磨磨唧唧的,不就是杀两个人。”大王口不择言地嚷着。
颜子芸眼神中闪过一道厉色,心道虽然早知道这帮人不会这么好心真把人送出去,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要脸,直接杀人灭口。
“大王!你刚才说送他们俩出去的!”颜子芸回头职责道,脸上依然不复方才那羸弱的模样。
山大王冷笑,道:“不过是哄你们玩儿而已。没听我二当家说了,进了这寨子的人,除非一辈子待在这,否则谁都别想出去!”
颜子芸道:“是个人都不会一辈子待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大王这话未免太假了。”
山大王听出了这姑娘说话的口气已和方才不一样,转身面对着她,道:“今儿是你们自投罗网进我们地盘上的,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地儿就是个死地,有进没出。南疆但凡能招降的山头早就被姓贺的全招过去了,剩下的可全都是浪里淘沙,都是带种的。”
颜子芸听他在放屁,说句不好听的,贺留成无法收编的,一来是敌军外族之人,而来便是罪恶滔天的恶人了。
大魏从建朝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朝廷与江湖分治的状态。就算被朝廷通缉,也能隐姓埋名在江湖上混日子。而这帮人只能在这种深山中度日,还不能出去,说明他们是不能被两方容着的存在。
甚至都被两方通缉的人……
颜子芸心想,这时候要是白癸在多好,那位白大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博学多才,问他什么都知道。
他一定能弄清楚这帮人的底细,好让她能对症下药想好对策对付这帮人。
山大王总觉得这事太寸太蹊跷了,他又不死心地探了探梁今今的鼻息——可还没碰到,他就先给吓住了。方才他探鼻息的时候总觉得能从这个女人的身体上感觉道一点温热,然而就在他和这个女人的姐姐说话的间隙,她身体里的热气仿佛急速被抽干了,变成一具货真价实的没有人气的尸体。
他虎目往周围一扫!
“刚才谁给她准备的吃喝!出来!”
颜子芸矮着身跑上去,抱起梁今今,说:“你杀了我们的男人,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山大王哼笑道:“我常彪还没怕过什么人,有胆你来啊。……先把她们带下去。小心些,这两个女人不是一般货色,关起来仔细看好了。”
梁今今和颜子芸就这样被扔进去了一间狭窄昏黑的木屋里。
此时,山寨不远处,黑影不断地穿梭在里山林,带头的人贴身靠在树干上,往前观望了许久,低声对身后的人一挥手。
如鹰的黑影迅速飞掠过去,带头的人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下四周的动静才转身跟上。
不多时,一胖一瘦两个人歪歪斜斜地从山林深处往这边赶过来。
瘦的那人低声道:“梁大人,您怎么样?要不要歇会再走?”
这两人赫然就是之前山大王要二当家处理掉的白癸和梁瑞。
梁瑞喘着粗气,抹掉了额头上的汗,道:“不,不碍事……怎么着也要确定闺女平安无事才能歇着。”
白癸心道你现在才担心这个吗?早先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选择绕道走?
谁知没走两步,梁瑞腿一软,连带着搀着他的白癸,两人都扑跪在地上。好在白癸反应快,撑在地上没让自己和梁瑞脸着地。
梁瑞好容易稳住自己,回头歉意地对白癸道:“对不住啊,有点晕。劳烦白大人扶我一下?”
白癸站起来,道:“您别着急,先稳住气息再走。这山林黑,走急了容易不稳,反而拖慢脚程。不如脚踏实地一点点走。”
梁瑞缓了好一会,道:“听白大人的。诶,白大人的跟班不在,我看您怎么一点都不慌?这儿可是很危险,我们俩又都不会武功。”
白癸道:“慌什么?这种荒山野岭,大概只会出现几只伤不了人的孤魂野鬼。就算运气不好碰上只厉鬼,我还有李安庆亲笔写的书信,能镇恶魂呢。”
梁瑞笑出声道:“看不出来,白大人还挺会说笑。”
白癸道:“玩笑,也是实话。诶,梁大人小心些,夜路不好走,还要当心脚下。”
梁瑞垂下头,片刻后又道:“早年离开南疆的时候,这山寨里还是另外一批人。后来听说被人全灭了。没想到没几年又有胆子那么大的人敢占这块地。”
白癸诧异问道:“这块地怎么了?”
梁瑞嘿嘿一笑,问:“这里是荆州的地盘了。白大人不是博学多才吗?怎么没想起来点什么。”
“……”白癸愣神了一会,忽然全身僵住了。
荆州有一个特别忌讳的陈年往事,便是之前叶隐提起过的那桩陈年悬案。
“我记得……那是一个地方,连续死了很多人,死因无法查明。”白癸道。
梁瑞道:“南疆多山,所谓的一个地方就是山中的一块有人居住的地方而已。就像之前我们路过的木楼,别看他们只是挂在山壁上的几间木屋,对于南疆人来说,这几间木楼就组成了一个地方。”
白癸听懂了。
“所以这个山寨,原身是荆州的一个群居之地,后来因为发生了案子,才没人住了。”
梁瑞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了。”
他们进这个寨子之前,就已经从远处观察过这块地方,这里依山旁水,山关高耸,进山之后,山内给人居住的地方平坦,宽敞,比起那些依靠山壁建木楼居住的人来说,这里要安全舒适太多了。
然而白癸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了梁瑞评价这个位置。
——他说,这里是个山关,里面易守难攻,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一般人提到某个地方,首先会说它易守难攻吗?白癸觉得寻常人压根就想不到这一点,最多就觉得这个地方山明水静,气候适宜,人们醇善,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梁瑞许久没听到白癸接着说话,便瞥了他一眼,说:“怎么?又在琢磨我说的哪句话了?”
白癸顿了下,低声笑道:“梁大人哪句话都只得深思。”
梁瑞切了声,道:“哎,连你这样稳重的人也给魏坚带坏了……我最不喜欢像他这么皮的人。”
白癸笑得更深了些,道:“我倒是觉得梁大人对三皇子很是看重。”
梁瑞嗤笑道:“胡说八道。不说了,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