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抬手，示意他知道了。
姚有连的一双凤眼斜睨着梁瑞，道：“北大营？他们的人怎么会跟来南疆。南疆和北大营没有过节吧。”
梁瑞肯定道：“跟南疆没有关系。派这些人过来是三皇子的意思……这个……是来保护我们的。那三皇子一直对我家姑娘有意，可能怕路上出问题，所以就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
“……”梁今今头一回感觉到了自己被亲爹当箭靶使是什么感觉。
姚有连依然不太相信。
“既然是保护梁姑娘的，怎么一直和大理寺的人在一起？而且姑娘这么大的能耐，只怕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呵呵呵呵。”梁今今跟着他的话笑，心说这位姚将军到底是在恭维自己还是在故意捧高反损她。
她觉得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比较好，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将军，我们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对啊？”
颜子芸和白癸被带走做药，梁今今等人跟着姚有连到了山寨外面看了下情况。
一出寨子内门，往山下一看，才知道对面摆的是大场面。只见外面的火把密密麻麻地老远围了一圈，遥遥和山寨里面他们对峙着。
梁瑞看了一圈，发现在外门之外，已经有一圈人架着弓对准下风口。他低声道：“果然这是个风水宝地，易守难攻。”
梁今今道：“这寨子在半山腰，风大多是从山上往下吹，除了离得近的一些人能吸到毒，里面的人能确保安然无恙。”
梁瑞低头说：“这话说得还太早了。姚有连自己都说了，丁辉这个算是他们自己人，自己人之间相互了解的程度不会低，而且丁辉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人，比姚有连这个外来人可要懂的多一点。”
梁今今唔了一声，应道：“难道这个丁辉还能改变风向？”
梁瑞道：“这个难度太大了，但他可以用别的办法。更阴毒的办法……”
这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尖叫了一声、
“什么……哪来的遭瘟的山鼠，啊！……”
梁今今惊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跑上去，被梁瑞拽住道：“给我待着，这是丁辉和姚有连的事情，别忘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来查……”梁今今正要说话，却听梁瑞到：“我们是来查邪教的案子的。方才已经从李安庆的口中知道了丁辉是打着找到了证据来围剿姚有连，那我们就不能在没看到证据之前插手这两人之间的追捕。”
梁今今：“可要是等姚有连死了，再来看证据那不是太晚了吗？死无对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意义。”
梁瑞道：“谁死也不一定呢。今今，我记得你已经把鸽子放出去的吧。”
梁今今愣了下，忽然大惊道：“贺留成在盛京，魏坚会不会去找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梁瑞道：“贺留成肯定知道自己手底下到底是几个货色，还有可能是明知道他们内部争斗的厉害，故意放任他们斗。”
“故意……？”梁今今道：“南疆弄得乱七八糟，对他有什么好处？”
“越乱有些藏得深的人，才会趁机出来兴风作浪。”梁瑞道：“圣上的病拖不了多久，南疆的矛盾最好催化得更透彻一些，一次性把当年的一些沉疴全部拔出来是最好。”
梁今今紧张地呼吸都乱了。
这样的阵仗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依然镇定自如的梁瑞一眼。看着好像和从前在回家的马车上和自己商量事情的爹没什么不一样，可她却仿佛看到了一些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了解过的一面。
“还有，”梁瑞道：“这也是个救魏坚最好的办法。”
梁今今愣了下。
“南疆一团乱，太子在这个时候继位的话，以他的作风，首当其冲一定会削军权。因为他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控制四方军还不够格。但是南疆在乱，他第一个问题就不是军权，而是南疆之乱。但他不会放心将贺留成他们放回去，所以他要派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人跟着贺留成回南疆。这个人目前除了魏坚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梁今今道：“魏坚也不见得会帮他啊。”
“会的，南疆有你在，魏坚肯定要来。但他尚在魏殷的掌控之中，不是他想脱身就能脱身，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接受。”梁瑞道：“今今啊，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你是魏坚软肋，不能再任性了。”
“……我是爹的弱点还有点道理。魏坚不是一般人，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外人受制于人吧……”梁今今不解地问道。
梁瑞愣了下，笑道：“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能理解魏坚的处境呢？”
“我觉得爹您有点小题大做，魏坚是个做大事，他有多能忍，你可能不知道。我相信就算我死了，他也能好好地活着。”梁今今道：“就像爹一样。即使娘死了，你不也活得这么棒吗？”
梁瑞依然笑着，却没有应梁今今所说的话。
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并不一定是为了爱，恨才是更为有力的崔动力。
梁今今这时候忽然说：“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但不是为了魏坚，也不是为了爹您。我会很努力地活着，这样才能不辜负娘亲把我生下来。”
梁瑞脸上的笑一僵，片刻后，那笑消失了，他低声说：“是吗？”
昏暗的山林间，随处都能听到山鼠窜动的发出的动静，此起彼伏，接踵不断。
姚有连站在山寨最高的哨塔，他一把夺走了站在最前方哨兵的瞭望镜，一边闷声观望前方，一边听到跪在面前的手下报告了鼠患的情况。
一会后，他冷笑道：“真是厉害啊，丁辉。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山寨里原来的油都拿出来，用木桶盛一个底，掺毒。”
“是！”
不多时，姚有连这边的鼠患渐渐解决。
这时候，围在外面的火光忽然开始暗下去。梁今今疑惑道：“撤了？就这样？”
梁瑞往前走了一步，神色也有些纳闷。
“不应该啊……”
梁今今也跟了一步上去，正要说话，忽然空气中传来扑簌簌的清晰声响，她往上看，只见夜空当中，轻飘飘的越过一只优雅的影子。在那影子飘荡过去的时候，有什么轻细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了梁今今的脸上。
梁今今霎时一个箭步跨到梁瑞身边，手中不知何时抓了一个白布，啪的一声按在了梁瑞的脸上。
梁瑞被粗布盖地脸疼，恼了。
“你干什么！”
梁今今死死按住他的脸，说：“别动，是蛾子，带了毒粉的蛾子！”
黑夜中这样的影子越来越多……
扑棱棱的蛾子就往山寨里面成群结队来了。梁今今说：“爹您先捂捂。”随即抬手一把逮住了一个，放在手心看。
“哦，食人蝶。我还是第一个看到活着的食人蝶。看来这丁辉果然是营南人。”梁瑞侧身觑了一眼。
梁今今道：“这招数太阴毒了……这样下去，姚有连迟早撑不住，他得反击。”
“嗯……光是兵来将挡远远不够。丁辉看上去游刃有余，应该早就准备好了无数种法子折腾姚有连。……不过，姚有连也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啊？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就暗地里帮一把。”梁瑞说完，背后忽然传来整整齐齐的步伐。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一堆身着南疆兵甲的人从山寨的山头上缓缓下来。
梁瑞愣了下。
梁今今闻到了夹杂在空气中淡淡的药香味，惊喜道：“是师姐做的草药！厉害，这才半个时辰！”
梁瑞回过神来，有些失神地应和道：“半个时辰？不愧是隐修者的得力弟子。”
梁今今得意道：“我师姐是最厉害的师姐。可惜师兄不在，不然也让他骄傲骄傲。”
梁瑞迟疑道：“能在半小时内破解南疆的毒，你师傅对这些很了解吗？”
梁今今回道：“我师傅？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懒货。他教徒弟平时只说一句话，也是说最多的一句话——想学就自己去想办法，不懂的再来问我。”呵呵，没有涉猎的范围，根本就没有懂的东西好吧！
“……”梁瑞眯眼看着不远处，问：“那你的尸术……”
“也是我自己自学的。不过有些实在弄不懂的地方，倒是师傅帮着我解开的。”梁今今摇头道：“他也就是个便宜师傅，尸术除了基本功之外的东西他未必知道，玉笛的使用方法像临时跟着我一起学的。”
“这样啊……”梁瑞含糊道。
梁今今望着那一队人沿着山路缓缓下来，手上拎着火把。她遥遥地朝姚有连那边招了招手，喊道：“将军，那些是食人蝶，人一旦死了便尸骨无存。快些让您的人都退下去吧。”
姚有连回头朝她看了一眼，随即下了第二道命令：“灭了山寨里的原先的火把。人都退回来吃药。”
整个山头一瞬间归于黑暗当中，只留下那一队人举着的孤零零的细长火龙。
成片的食人蝶跌落在地上。
山寨外马车里的人重重地咳嗽了数声，随即出声道：“都退回来，你们的姚将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