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却在这个严肃的问题面前笑出了声。
梁今今被他笑恼了,沉下脸:“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魏坚脸上笑颜不变:“好。我,我也认真回答你。盛京可不是你们江湖,没那么多尸体给人炼。再说你刚才还说十具尸体里面能炼出两三具就已经是高手了。嗯?……再仔细想想,你刚才担忧的情况,还有出现的可能性吗?……”
这些梁今今都知道,可这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魏坚说:“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你如果不清楚就自己再去把问题弄清楚。尸体会告诉你的答案吧?”
问题的答案都在尸体上,这句话瞬间点开了梁今今的纠结点。
李安庆这时候也开了口,:“梁姑娘若是想再看看尸体,那我,我能一起去吗?”
梁今今不大喜欢做事的时候身边跟个碍手碍脚的,之前在五堰镇的时候,她就把所有人都嫌弃了个遍,连还算靠谱的魏坚都没放过。
魏坚在梁今今开口之前,忽然说:“那敢情好,你们俩一块去,邵安就不会有什么话说了。就这么办。”
梁今今盯着魏坚,眼神中满是想说的话,偏偏压着没有说出来。
魏坚送了个满是问号的神色给她。
“我……”
魏坚忽然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今天很晚了。梁姑娘不大适合在我这边待这么晚,还是先回去吧。”
李安庆殷切上来:“那我跟着一块过去吧,有个照应。”
魏坚收神起身,默不作声地亲自把两人送出了府,吩咐府中下人回来之后要跟自己回个话。
把两个冤家送回去,魏坚快步回了厅堂,肖映就站在里面的角落里,见了他立刻把手里的信送上来。
魏坚伸手接过来,一边拆信一边说:“白癸有说什么吗?”
肖映看着他手里的信奉,说:“白公子说,看了信您就知道了。”
嗯,看来情况有点复杂。魏坚挥退了人,自己拐进了厅堂后面的小院当时。后院的书房里面已经有人给他掌上了灯。魏坚一边进去一边拆信。
就着烛光,细细地看了白癸要给他的话。
片刻后,魏坚收了信寻思了片刻后又展开,又仔仔细细地从头再看了一遍。
夜半时分,肖映裹着盛京的夜风,又出了一趟盛京。
第二天 李安庆和梁今今又进了一次停尸间。
同时,三皇子魏坚晃着身出了门,往离自己家不远处商铺密集的西市过去。
不多时,他到了钟翰的家门前。
钟翰家安静地没有活人的气息。魏坚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声,小步蹭到镂空的花窗前面,踮着脚往里面凑眼。
花窗后面是一座不大的庭院。里面琳琅满目的搁着不少的小盆小景。枝叶肥茂,显然平时很得主人的悉心照顾。
然而此刻,这些养尊处优的娇贵盆景全部都被掀翻在地上。黑褐的泥土和暗绿的草叶混合在一块,铺了满地,棵棵都露了根系。
这下手的人可真没怎么留情啊。魏坚正皱眉寻思,旁边忽然传了人声。
“哎,你谁啊,鬼鬼祟祟的扒人家窗口看什么。”来人气势汹汹的,仿佛就跟扒他自己家的窗户似的。
魏坚闻声回头,一对上人家的眼,自己的眉眼先弯了两分,和气地笑道:“我是大理寺的人,今天过来是找钟娘子问点事。谁想人不在。”
那人疑惑地盯了半晌,没有吭声。
魏坚忙加了一句,说:“昨天我跟大理寺的李大人一起来过。那时候可能你不在,我当时见过钟娘子,见了面她应当认得我。”
他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找不出毛病,却没有让对方放下疑心。
他眼珠子上下滚着打量魏坚,显然并不相信。
“除了出事的那一日白天,钟娘子现在都住娘家。”
魏坚算了算,也就是说钟娘子已经三天没来这边了。
三天不在家,怪不得那盆栽摔得满地都是也没人照顾。
“那她家院子里的东西……都没人照顾了?”
那人嗤笑了声,仿佛翻了个白眼。
“人都没了,谁还有心思照顾那些花花草草。……我早就劝过他们家,不要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但凡听我一句,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魏坚心想,嚯,这人口气真大。下一秒他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李安庆上次跟他过来的时候提到过,这个案子最开始是这位邻居告钟翰装神弄鬼,坏他生意。
“你就是……那茶铺的老板?”
对方愣了下,下意识警惕地瞅他。
“你怎么知道?”
“盛京的府尹递给大理寺的案子,我自然知道。”魏坚一双手往往后一背,说:“我记得好像还没仔细问你,钟家到底是怎么个装神弄鬼法?”
茶铺老板听到这,大约是闻到了魏坚身上有官差的味儿,接下来竟然变了神态,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了家里。
“敝人姓王,在盛京做茶叶的生意已经二十多年了。”
魏坚从善如流地称呼了他一声王老板。
“这钟翰有点来历不明,说是祖籍在北方。可看他平时的做派又是南人那般斤斤计较。那钟娘子的娘家是住在南市的屠户。两人成亲五六年了,至今没剩下一儿半女,街坊都说是他们两家的杀孽太重所致。后来那钟翰就真去找了一堆佛像过来。自那之后我们这带就出了怪事。”
“就是你说的钟翰家搞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魏坚问。
王老板目视前方呆愣了一会,忽然回神说:“应该是吧。我们这边跟他家比邻的也是真倒霉。老是碰上点邪乎的事情。”
魏坚全神贯注在王老板身上,闻言追问了一句:“什么样的邪乎事儿?”还能比佛像带血,还有钟翰家里到处都是佛像更可怕?
王老板压低了声音凑到他的面前,神神秘秘地说:“刚才我看你趴在花窗上往里面看,应该看到了吧。”
魏坚不回避,点头问:“刚才我就有点纳闷了,这是遭了贼吗?”
王老板一声低笑,抿了口茶,说:“这世上那有专门糟蹋花草的贼。在外头的时候,我不是跟您说了钟娘子回娘家了吗?其实……昨晚上我看到她回来了。就住家里,半夜叮叮咣咣地吵了一两个时辰,我恼火地想过去理论,被我家那口子拦住了。只说邪门,让我别去招惹他们家。那些花草就是钟娘子自己弄成这模样的,真是作孽……我家那口说,他们家的人被邪物上了身,都不正常了。”
魏坚问:“既然人回来了,为何前面在外面又同我说不在?”
“……”王老板顿了顿,说:“其实我也只看到个影子。身形就是钟娘子,而且钟翰孤身一人,没有亲人。钟娘子家就一个独生女,能进他们家的也就只有钟娘子了。”
魏坚缓缓地点头。
“是昨晚才有的吗?”
“对,前两日都没动静,不然我怎么说邪门呢。”
之后,魏坚又问了钟娘子娘家的位置才被王老板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去,前方拐角忽然冒出了肖映的身影,眼神跟他一对上,立刻立在原地,躬身行礼。
魏坚生怕他引了注意,快步走过去,把人带在了身侧,低声问:“白癸那边怎么说?”
肖映又递了一封信过来。
封面上的字迹潦草,看得出来,白癸这封信也写得匆匆。
他又换了问题:“我们白大人昨晚上干活去了?”
肖映点头,低声说:“带我去了一趟行宫。没进成。”
魏坚诧异。
“……你同他说了,我这边已经跟周统领打点好了吗?这种时候就要善用手中的棋子。周统领是先宗直系部下,他进行宫应该不会有人阻拦。”
肖映:“都说了。只要是三皇子吩咐的事……”
魏坚顿了下,后知后觉地叹道:“……知道了。”……那是周统领没应他的约,还是白癸并没有去找对方?
梁今今悬在钟翰的尸体上方,目光专注在尸身上。
李安庆跟在她身旁,小声喃喃道:“炼化之后的祟尸可以过继尸毒,有一定概率能让寻常的尸体祟祟尸化?梁姑娘,你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偌大的冰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两人身上脸上都捂着布。也难怪李安庆说话听着瓮声瓮气,催眠效果绝佳。
梁今今甩了甩头,垂下头说:“还不确定。以前有听师傅讲过。但我没头亲眼见过,想必是异常罕见的。”
李安庆忍不住抬头给自己的脑门擦了一把汗。
紧闭的门上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里面的两个人同时一顿。
梁今今听到李安庆去开门,还把门外的人成功拦在外面的时候,才又一次埋头凝视着面前的尸体内脏。
冰室的温度不错,一直保持着尸体的干爽,但是寒冷并不能拦住某些东西扩散,比如那些当时他在喉咙下方发现的毒,已经迅速扩散开来。
尸体的肚子上方,尸斑密密麻麻地布在钟翰的身体上——比想象中坏得更快。照这个速度,最多撑到今晚,这尸体都该开始腐化了,尸毒会随着尸体的发酵,布满整间冰室。梁今今满心庆幸,如果不是魏坚送她过来,可能再过多久,这具体身体上的毒真的一点都看不出了。
李安庆跟门外的人嘀咕了几句之后,忽然回头同梁今今说。
“梁姑娘,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你着急的话,就继续待在这,我会吩咐外面的卫兵过来陪着你。”
梁今今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
“不,不用。等我一刻钟就够了。”
李安庆真的等了梁今今一刻钟。等钟翰的尸体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之后,梁今今才转身。她一边剥掉身上盖着专门为杀猪而特定的裙布,一边说:“出什么事了吗?”
李安庆迟疑了一会,说:“绣坊来人了。说代表整个绣坊来的。我得过去看看。”
梁今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问:“说起来,我有点奇怪啊。这个案子不是一开始就发生在绣坊里面,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人真正地怀疑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