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今推了他一把，说：“没关系，找到尸体就行，我有办法。”
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的肖映抬头看了梁今今一眼。
李安庆心里边不是很踏实，但梁今今说的紧急。他一把拽了许伟，道：“你去叫人，我跟着梁姑娘。”
梁今今正回头要问肖映魏坚去哪了。听到李安庆要留下又收了神：“还是你回去吧，我动起手来没什么分寸，万一连累到你……”
“我离你远点就好。绣坊位置复杂，你对盛京也不太熟悉。要是出现突发的状况，会酿成大祸的。”李安庆一板一眼地给梁今今解释。
仿佛就在跟梁今今说我留下来是为了看住你。
梁今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转向肖映。
“魏坚呢？”
“三皇子有事在身。”肖映顿了下，看过李安庆这个前车之鉴后，又补充了一句：“走之前他吩咐我要随身保护梁小姐。”
梁今今顿时听出了魏坚的不放心，脸莫名有点热，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在别人眼里这么不靠谱了？
她又看了一眼李安庆，心想这小子八成也这么觉得。
“行吧，你们都跟着。不过我事先跟你们讲清楚。别给我拖后腿，就算想拖，也别让我看到。”
昏黄笼罩了整个盛京的时候，随着整个东市的夜灯也开始亮起，喧闹声在东市的大街小巷中也跟着起来了。
梁今今一开始想的还是太过乐观，觉得自己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回到绣坊。结果马车只到了东市门口就没法走了，她才想起来盛京人非常多。
车夫原来想照着先前李婉婉给指的路进去，谁知道那条道也给挤了个水泄不通，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过去。
梁今今和李安庆相继在东市的窄巷内迷失了两次之后，肖映大着胆子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拐出死胡同之后，梁今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揪着肖映的胳膊：“你对这里很熟吧，有没有最近最快的路，能走就行。”
“……有。”肖映扬手指着人家的院落，说：“只要不惊扰到人就行。”
“……”梁今今尴尬地朝身后的李安庆看了一眼，无比惆怅地说：“退而求其次吧。”反正大理寺的人应当也没有那么快。
三个人紧赶慢赶在一个时辰后总算到了绣坊。结果发现绣坊大门紧闭，就剩了一个看家的大叔还坐在门房那边。
看到他们过来的时候，门房大叔特别惋惜地说：“哎，你们晚了一步。李姑娘带着东西回东宫里。”
梁今今对李婉婉在或不在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她的目的是绣坊，和人没关系。
李安庆适时上来，说：“我是大理寺的人，进去搜查应当没问题吧。”
门房大叔有点懵：“搜……搜查？若是在院中倒是无所谓，里面怕是不妥吧。况且门锁都已经上了，我也没有……”
肖映低声说：“若是门锁的话，无妨。我能开。”
“……”李安庆顶着自己那张薄如蝉翼的脸皮跟尽责的门房大爷扯皮，“一会大理寺就会带文书过来，你放心。该办的手续我们都有。事后就算有责任也怪不到你头上。”
门房大叔磨蹭着开了门，还不太放心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本来多了一个李安庆跟着已经够梁今今不安心了。现在又多了条尾巴，当下生出了点有口难言的烦闷。
李安庆看她欲言又止，便说：“梁姑娘放心，若是真碰上了。我会先带门房大叔走。”至于另外一个肖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走路都没点声息，功力应该相当不凡。
梁今今怀疑地看他，嘀咕说：“这可是你说的。真到了时候，可别给我磨蹭。”
一进绣坊，梁今今无端觉得耳边的喧嚣陡然一降。仿佛在他们身后的大门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整个尘世。
她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门房小心地合上了门。回头跟李安庆小声地解释。
“老板娘有吩咐过，不论何时，我若是走开了，门一定要关上。”
李安庆了然地点头。
“应该的，夜市人多，万一被闯空门就麻烦了。”
梁今今却觉得这句话有些古怪——绣坊敞开门做生意，为何要跟门房强调不论何时注意关门？
肖映低声问：“有……什么不对吗？”
梁今今立即收神，道：“暂时没有。对了，你叫什么？”
“……姓肖，家里排行第九。叫我肖九就好……”
梁今今笑笑，说：“好羡慕啊，这么多兄弟姐妹。你看上去年纪比我小，叫你小九吧。都在江湖上混过的，不要连名带姓叫那么见外。”
“……好的。”肖映似乎是天生腼腆，平时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半句话都吭不出来，今天似乎因为前面指过路之后，对于梁今今这种自来熟的口吻也没有排斥，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接了下来。
梁今今：“我看你轻功不错，一会要是有情况，你负责带人跑，我应该能跟上。”
肖映：“……刚才你说你能对付。”
“……不怕一万嘛。”梁今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忽然想起来这个性格内向的小哥是魏坚手底下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来看着自己的。
“三皇子说了，有什么情况的话，先带姑娘退了。”肖映直言不讳。
梁今今差点脱口而出——要他魏坚鸡婆！
肖映在这个时候，忽然一把抓住了梁今今的胳膊，抬手朝身后的人低喝了一声。
“出去！”
一阵凉风拂过了梁今今的脸庞，袖中藏着的刀锋本嫩地入了手心。
李安庆抓着门房大叔的胳膊，站在原地警惕问：“怎么了？”
这回换梁今今低声说：“马上走！”
此刻，在她的视线尽头，影影绰绰晃动着几条黑影。
李安庆听到梁今今的声音立刻拖着门房大叔，往回跑。
门房大叔不明所以，挣扎了两下。
“李，李大人，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李安庆凝神，虽然他自己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他相信梁今今——五堰镇过后，他认为梁今今对尸体的熟悉程度只怕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光是闻一闻土，就能判断出绣坊藏了尸，寻常人只怕不会信。
肖映站在原地等了梁今今片刻，发现她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随意垂着的双手也渐渐抬起，手中的刀在外面的光线中反射出冰冷的寒意。
这是要动手的意思。
“……你。”肖映栖身上来，正要跟梁今今说话。身后传来了大门拉开的声音。
梁今今这时候抬起左手。
肖映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她左右除了刀了之外，还夹了一根一指长的短笛。
“记得要跑啊。”梁今今短暂地丢下了这句话，笛声陡然响起。
绣坊中一阵花盆坍塌的巨响，梁今今锐利的视线穿过了黑幕，落在了往自己这边扑过来的黑影上——数量没有五堰镇的多。
但是气味很重，尽管被周围浓烈的花香一盖，这股尸臭谈了不少。
她还未将所有的尸体看全，忽然耳边一阵低吼声起。朝她扑过来的尸体当中忽然有一具仿佛失控，竟然踮着脚朝她跑过来了。
“……”梁今今惊了一下，心想这是变异了吗！
这时候，身后有人抓了自己的胳膊，大力将自己往后拖。
“退！”肖映言简意赅道。
梁今今反应迟钝地被他拖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回神稳住了自己。
“不，不能退。这些尸体被激化了，要让他们停下来才行。”不然让这些出去从绣坊里面出去，只怕会出大事。
“可是，三皇子说过要带你先退。他说就算有情况，也会有人来处理。”
梁今今眉头一皱，心想，这偌大的盛京，能站出来制住这帮祟尸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怕没人了。
“梁姑娘！”李安庆去而又返，“大理寺的人到了，你先出来！”
肖映极其配合地拖了她一下，示意她可以走了。
梁今今却一把甩开了肖映的手，道：“别碍手碍脚的！大理寺人来了又没用！那些可是祟尸！”
刚踏进门的许伟脚步一顿，一脸骇然地问：“什么，祟，祟祟祟祟祟尸？？？？？”
李安庆正对着外面来的同僚们吩咐拦住凑热闹的路人，回头朝许伟喝道：“闭上你的嘴！”
李安庆无端一声吼惊了梁今今一下，她低喝了声退开，肖映和她两人分别退至两边。走出了花丛树影中的祟尸终于的光线下露出了真面目。
……头是头，四肢是四肢。虽然身上弥漫着浓重的腐气，但身形看上去颇为完整。可见这些祟尸并不是荒郊野岭当中乱葬岗中的尸体，而是一直被精心保存的。
梁今今很提灵巧地往后撤，避开了祟尸的扑咬，眼角余光看到肖映飞身上了树梢。
这身手确实灵活得不像一般人。
错眼间，腐尸气再次扑面而来，梁今今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花香也没有那么重了，她侧身往右一跨，绕到了尸体的身后，手已经探出一把拍在了尸体的脊梁骨上。
低吼声霎时一滞，仿佛断了线似的扑在了地上。梁今今悄悄松了口气，随后躲开了身后扑上来的其他祟尸。
肖映这时候已经踩着走路不稳的几具祟尸飞身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他又抓住了梁今今的手腕，说：“太危险了，先走……”
梁今今可没想过要走，只要制住了第一具尸体，后面就好办了。
“没事，我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脚边传了一声低吼。
原本扑在地上不动的祟尸，不知何时又苏醒了。肖映的地方站得太寸，刚好被它一把抓住。梁今今和肖映同时低头，看到那祟尸长大了口，正要一口咬向肖映！
夜空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唱佛声。
那张口要咬的祟尸动作一滞，整个身躯顿了一会，又砰的一声摔了回去。
与此同时，周围相继出现了噗噗噗的重物扑地声。
梁今今一扭头，看到了身后扑了一地的尸体。
大理寺的人到来，正好赶上了收尸。一行人五花大绑了所有的尸体，梁今今仔细地摸了一遍每一具尸体之后，吩咐李安庆送回去的时候小心封存。
肖映带着她从绣坊藏能翻墙出来，正好见到大理寺的马车等在一边。
肖映低声说：“我让他在这儿等的。”
梁今今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刚才唱佛声听到了吗？”
“很清楚。”肖映道，“不止我们，周围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梁今今闻言掀了帘子，仔细听了下周围。
果然外面此起彼伏的都是对方才那声佛经的议论声，中间还能听到凶佛镇恶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