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他呆滞地坐起身,下意识往身边看了一眼。
被褥很凌乱,空气中还夹杂着和他平日习惯的安神香不一样的气味,魏坚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心想……昨晚上发生了点什么?
然而等他提着被单把内屋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确定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心中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紧张情绪忽然间泻掉了。果然三皇子没人疼爱——他的兄长都成亲了,他的亲爹娘也不关心一下他的人生大事,甚至在这种时候竟然不给自己安排一个暖床的。
……这要是身边真有一个,他就可以顺势娶回府上,也让他的太子皇兄少替自己操点心什么的……
这种时候心底不免就那么点沮丧,寻思着自己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货色,活着简直是浪费大魏朝的粮食。
门口守着的太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尖着声问道:“三皇子可醒了?”
魏坚皱着应声。
“醒了醒了,让人进来伺候吧。”
不多时,一干人鱼贯而入,魏坚懒懒地起身穿戴完毕,准备洗漱。门外传来的白癸的声音。
“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吗?”
魏坚精神一震,连忙从里面应声。
“起了起了。”
白癸看着魏坚一身光鲜亮丽的模样从里面出来,啧着声纳闷道:“同样是宿醉,怎么看你一点事都没有?”
魏坚嘿嘿直笑,他凑在白癸的耳边,悄声说:“在这个地方,我可不敢随便迷糊。”
白癸看着他说完就往外走,追上去问:“去哪?”
“我父皇昨晚上给我派个任务,我得赶紧回府里去收拾收拾,趁早上路。”魏坚说到这,回头郑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下就算我想帮你也不行了。可别怪我啊。”
白癸纳闷道:“太子大婚不是要三日了,这才第二天……也太着急了吧。”
“宫里的饭菜比较好吃吗?”魏坚不解地看他。
“……”白癸拧着眉看他。
魏坚摊了个手,道:“既然有任务在身,当然要尽责地赶紧去办啊。磨蹭什么?”
“去哪?”白癸跟在他的背后。
“行宫。”魏坚忽然把声音压在了喉咙底,夹着一声叹气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是行宫的守坟人了。”
“……”白癸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先宗……让你去守坟?”
魏坚忽然扭头,说:“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看前阵子盛京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觉得这得怪三年前祭天当日行宫失火不吉利。哎……自从行宫失火之后,那里里面牵扯出来的问题就一直很大,祟尸案延续到了今天直接渗透进了盛京。换谁都得慌不是?所以想让我过去看看,说不定以我的狗屎运能查出那地儿真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怎么样,没问题又怎么样?”白癸有点生气,“这种漫漫无期的差事,不就是把你……”
“白癸!”魏坚忽然顿住了脚,“脑子清醒一点,你不过就是个探花郎,五堰镇那边的官职实际上还没定下来吧?这个时候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前程不想要就算了,命也不想要了?”
白癸悻悻地闭上了嘴,但是脸色依然很不好看。
魏坚这时候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白癸的脚步,道:“而且,换个角度去看,这个时候把我从盛京支出去,未必不是好事。”
白癸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借口不好,非要找这个?”
魏坚啧了一声,露出了些许愠色。
“坚哥好心给你个台阶下,你反而蹬鼻子上脸了啊?听坚哥一句话,凡事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要整一天一根筋就往不好的那边拐,就好比邵华容的事情……”
“闭嘴!”白癸被魏坚一句话就戳中了要害,脸色都青了。
魏坚呵呵了两声,心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总归还是没有跟白癸这种死脑子的人计较,两人默不吭声的暗自顺了会气,魏坚先开口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
魏坚犹豫了一下,又问:“非要带梁今今去?我觉得她也不太靠谱,还不如找个仵作看一眼,还不用提心吊胆怕出点事。”
白癸冷笑。
“你又不去五堰镇,操谁的心?”
“哎,你这个人,我是为你着想。梁瑞看着老实,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善茬。昨晚上听到没,明目张胆把我 损一顿。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魏坚不由得给自己喊了声冤,顺手还提醒一下自己好友,“所以,我劝你一句。万一弄出点事,你赔不起。”
白癸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把话锋给拐偏了。
“你知道梁瑞昨天为什么损你吗?”
“我哪知道,坚哥是有史以来最为低调的皇子,这样都能碍着人家的眼,说明这人得多小鸡肚肠啊。惹不起我躲得起啊。”说着又啧啧了两声,把那嫌弃的嘴脸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白癸:“昨晚上人家亲闺女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梁瑞可是出了名的宠女儿,这待遇……呵。没把你当场生吞活剥了,算他沉得住气。”
“……”魏坚摸了摸鼻子,“行了,就你懂事,以后不许说了。”
白癸寻思了一阵,忽然落井下石道:“也对,你都要去守坟了。怎么说也不能耽误人家千金小姐。”
魏坚恩恩直点头。
“这话甚是在理,我这一无是处,实在是没脸让人家姑娘这么上心。其实我个人觉得李安庆不错,就怕他们家觉得人家人微言轻,看不上。”
“呵呵,轮得到你操心吗?”白癸甩开了这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货色,加快了脚步朝宫门那边走去。
头一天,白癸回了大理寺亲自和邵安汇报了五堰镇的情况,包括了那起离奇的杀人案。邵安听说他要请梁府大小姐一块过去,特意给他多拨了些银钱,让白癸好生招待。
白癸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感叹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在五堰镇辛辛苦苦破了三年的大案,上面赏下来的银钱还没有人家钱小姐的招待费来得多。
迎面突如其来了一声惊愕。
“白,白大人?”
白癸顿了下,抬头一看,下意识地冲对方笑了笑。
“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安庆多此一举地左右看了下,几步上来,问:“昨晚上我本来打算让你住我家去的,结果回头发现你不见了。怎么样?有哪不舒服吗?”
白盔也不跟他客套,难得不讨厌一个人,和气地笑道:“还有一点,不过没事了。男人嘛,扛不住这点酒劲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李安庆被他说红了脸,腼腆说道:“我比你还多做了几年官,结果各方面都不如你……哎,我刚听说你跟邵大人汇报了一个案子,五堰镇那边又出事了?”
白癸皱眉,心想着大理寺虽然看上去严肃,怎么传话的速度也不比市井慢多少啊。
“哦,是。最近出了个杀人案。说起你对五堰镇比较熟,那边的猎户你熟悉吗?”
“还……行吧。我一露面,那帮人就围着我嚷嚷,听多了多少知道一点事情。”
“那知道谁的箭法一流吗?”
“箭法一流的……那边有个小村叫什么来着,村里有一个人箭法特别好。姓范……”
“范远东。”白癸念出了名字。
李安庆立刻点头。
“对对,就这名。还有……其他几个住在应鸠山脚下的,箭法也不错。不过水平没有范远东那么高。这两帮人经常起冲突的,该不会就是他们出事了吧。”
白癸点头。
“范远东月前跟应鸠山的那帮人起了冲突,混乱中丢了性命。不久之后,有人用他的箭,一夜之间把应鸠山的五个猎户全部射杀了。现在猎户那边围了外使府天天逼我毁尸……”
李安庆脸色都变了。
“……五堰镇的人……似乎确实不太怕这些东西。不过白大人可别真的依了他们。”
“那必定不能啊。这等寒人心的事情,我哪下得了手。再说了这手段也只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凶手。”
李安庆看白癸神色郁郁,忍不住问道:“那现在进展如何?我看这个案子有点玄乎,不太好破。”
“还是李大人懂我啊,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我就来盛京找找帮手了。”白癸被他说得心有戚戚然,顺便在心底把张口闭口破案信手拈来的嘴上兵魏坚骂了一遍。
李安庆一听,立刻下意识想到了魏坚,喃喃道:“坚哥最近我看他挺累的,盛京的气氛也不大好。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白盔看他一脸愁容,忍不住笑出声。
“你对魏坚可真信任啊。什么事都先想到他。”
“也算是跟他办过两回案子了,不得不说我真的挺佩服他的。”李安庆由衷道,“不过也挺担心……,我还是少拖他后腿比较好。”
白癸诧异,魏坚的情况,居然连李安庆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
“放心,我请的帮手不是他。最近盛京这边确实事情太多,不过你坚哥马上也要离开盛京了,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